那画面犹如利刃齐刷刷砍向神经。
傅承屹猛地加速,又急停在门口。
嚣张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空。
陆靳泽微微一怔,停在车前。
车窗缓缓落下,男人慢慢浮起笑容。
没有以往的淡定,邪佞、狂肆。
暖黄光线描绘出他分明的轮廓,凌厉、深刻。
“如果我没有看错,陆总抱着的是我的妻子。”
他语调散漫,咬字玩味却很清晰。
陆靳泽自是一派从容,淡淡酒意消解了往日清冷,霁月清风。
“盛董喝醉了,车子似乎有点问题,我原本要送她回去,既然傅总亲自来接,那也没这个必要了。”
傅承屹下车,陆靳泽识趣地把人交给他,转身要走,又倏地回眸,笑意嘲弄,“或许我也醉了,总觉得傅总看我有些戒备,像在看……奸夫,是我的错觉吗?”
傅承屹弯腰把盛南伊放进车里,系好安全带。
眸底一片晦暗,恨不能摇醒她当场对质,却只是为她理了理头发。
继而撩开长腿,慢悠悠地走过去,“苏轼与佛印打坐,佛印将苏轼视为一尊佛,苏轼却视他为一坨牛粪。佛印说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见万物皆是佛;心中是牛屎,所见皆化为牛屎。
陆总倘若心中无奸,又怎会认为我把你看做奸夫?”
陆靳泽在他挑衅的目光中镇定自若,淡淡一笑,“佛法无边,我一俗人,参透不了也很正常。”
傅承屹斜靠在车上,长腿屈立,气势并不逊人一等,孤冷清傲,“世界是所有人的舞台,不分俗人圣人,不过舞台当有边界。”
陆靳泽笑着摇了摇头,未做回应。
傅承屹却觉他回应良多。
那抹夹杂在淡漠中的转瞬即逝的笑,隐隐约约中透出一种对幼儿胡闹的纵容与宠溺,无奈又不忍苛责。
衬得上前挑衅的他幼稚得像个弟弟。
极其冒犯。
他攥起拳头,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不可以。
两军对阵,切忌心浮气躁,他怎能抢夺盛南赫的赛道?
可是这口气,又无处宣泄。
嫉妒在他心里生了根,还被源源不断地供给阳光雨露,肆意生长,经由奇经八脉传遍全身。
每一滴血都又酸又苦,书写着嫉妒与愤怒。
他的自卑无所遁形,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
而床上的女人,睡意正酣,乌发缱绻,浑然不觉。
他数度劝说自己,盛南伊这种盛宠中长大的千金,根本没什么戒备心,上次在会所也喝得酩酊大醉。
何况今天去的是有市领导出席的宴请,不会发生意外。
然而陆靳泽抱她出来的一幕挥之不去。
为什么是陆靳泽?
为什么偏偏是陆靳泽?
宴会上那么多人,他们怎么就不懂避嫌?
陆靳泽走就走了,偏偏又回头说什么奸夫、自诩俗人。
他对盛南伊心思不纯。
是啊,能被他视若珍宝的人当然也是世间至尚的宝贝,多少人梦寐以求。
可他只想据为己有。
不能占据她的整颗心,至少也要占据她整副躯体。
眸色幽深,他贪婪却虔诚地落下轻吻,从上到下,未有遗漏。
盛南伊一早发现自己满身吻痕,恼怒不堪,“傅承屹,你是有病吧?”
“怎么,我不能亲你?”
“你这样我还怎么见人?”
连手腕上都有,人怎么能这么无聊幼稚?
傅承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理直气壮,“见人就裹得严严实实的,你堂堂盛南伊,需要露出大腿手臂以色侍人?”
“傅承屹,你现在就像电视剧里无理取闹的妒夫,没一点风度!”
她才懒得理他,下了床,又被傅承屹一把拽回来,疲惫充血的眸像要吃人,“是,我没风度,我嫉妒!
盛南伊,你都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了,我难道要视若无睹、处之泰然么?
那是不是等你们上到一张床上,我还要站在一旁鼓掌叫好?”
“傅承屹!”盛南伊气得涨红了脸,高高扬起巴掌,却没打下去,忽地笑了,“有生之年居然能从你口中听到这种话,傅承屹,你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她口吻轻蔑,鄙夷不屑。
从前她总是一脸崇拜与欣赏,挽他手臂出行是满是这个男人唯我独享的骄傲,现在说他不过如此。
那光不再唯他所有,连照向他都越发吝啬。
傅承屹心慌意乱,抓着她的手抚在自己脸上,“伊伊,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被嫉妒蒙心,口不择言,你别生气。
我也不想这样,可你都多久没回过我的消息接过我的电话了,多久没好好看我一眼了?嗯?
你还记得我才是你丈夫吗?看到你被他抱在怀里,你要我怎么想?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感受吗?”
盛南伊脑子嗡地一声。
昨晚的宴会新市长也有出席,过分热情,一直劝酒。
新官上任,她又不好冷脸,没想到醉得那么彻底。
被陆靳泽抱在怀里?
她都没什么印象了。
她回想昨晚,一言不发,无形延长了对他的折磨。
傅承屹捧着她的脸,“看着我,盛南伊,我要你看看我。”
就算被驯化,也需要正向反馈。
他几欲崩溃,歇斯底里,力道加重,“我要看你睁眼看我!”
盛南伊很是疲惫,“傅承屹,你别闹了!”
她原本就头疼欲裂,被他这么一吼,瞬间头晕目眩。
傅承屹从前不是最冷静吗?
怎么一牵扯到陆靳泽就又疯又癫?
“那你倒是解释啊!”
盛南伊急于摆脱,只能敷衍两句,“昨晚我被灌了不少酒,陆大哥正好坐我旁边,就送我回来……”
“陆大哥?”铁钳子一样的手扣在她肩上,瞳眸幽暗,“你跟他很熟?哦,当然熟,他小时候还抱过你,送你手作礼物。
你是不是很后悔下飞机首先看到的是我?如果第一眼看到的是陆靳泽,你也会自然而然爱上他吧?他也长在你审美上,你当然会迫不及待地去搭讪……”
曾明亮整个人生的怦然心动被他贬得一无是处。
就像自己悉心守护的美珠,被人抢了去踩在地上,蒙了尘、裂了纹,扼腕之余只剩痛恶。
长睫微眨间,气场骤变。
她凝着他,沉静如冬日的海,没有冷冻,却足够冰冷,刺骨刺心,“傅承屹,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她也无药可救,竟有板有眼地跟他解释。
——
盛南伊醒来在一个温泉会所的包厢中。
会所隶属于盛世国际,装修极尽奢华。
软床薄衾,淡香弥漫,这一觉睡得有点舒服也有点迷糊。
她昨晚在这里会客,喝到微醺出来透气,谁知被风一吹酒意反而更浓。
她让服务生带她去了空的包厢休息。
好在记忆没有断片。
不对!
她、她、她……
盛南伊用被子紧紧裹住几乎一丝不挂的自己,瞠目结舌地望着三米开外正在穿裤子的男人!
他瞧着不紧不慢,却不无慌乱。
腰带卡扣哐当作响。
那声音不是打在空气里,一声一声打在她心上。
攥住被角的手指微微颤抖,纤细白净,脆弱不堪,一如它的主人。
盛南伊屏气凝神。
他晕在一片暖橘光线中,隐约散出些清冷矜贵的气息。
肤色偏白,身形颀长,身材极好,脊背线条流畅,腰腹窄而精壮,看得人血脉偾张……
像极了傅承屹。
可又分明不是傅承屹。
她难以置信,又眨了眨眼。
性感腰线微微凹陷,没入黑色长裤。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泛着金属冷光的卡扣,“啪”地一声,粉碎了她的泡影。
这不是梦。
这是——
她重重吞咽一口,字难成句,“你……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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