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睡不着就爱多想,越想越唉声叹气,好不容易进入了梦乡吧,还做了个噩梦。
梦见月华长公主给儿媳妇慕飞霜(傅凌皓的正妻,香贵妃的侄女)撑腰,坐上马车直奔郊外的一座豪华山庄,揪住傅凌皓的外室(蝶衣),爆发了猛烈的冲突。
傅凌皓好威风啊,为了护住蝶衣,直接下令死士包围了月华长公主和慕飞霜。
双方刀光剑影,闹得不可开交!
不多时,木邵衡率领大批死士到来,二话不说,杀光了月华长公主的人,力挺傅凌皓。
因为这个,月华长公主倍感受辱,和木邵衡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月华长公主指着木邵衡鼻子开骂:
“木邵衡,傅凌皓脑子不清楚,一味地‘宠外室灭正妻’就算了,怎的连你也跟着脑子进水了?”
木邵衡冷冷回怼道:
“长公主,当初你联合香贵妃使用不正当手段,强逼我儿迎娶他看不上的鸟人,就该知道有这样一个结果。”
“本王作为父王,只在乎我儿的感受!”
这便是力挺傅凌皓到底的意思。
也是,没有木邵衡的力挺,傅凌皓哪有胆子敢如此冷待香贵妃的侄女?宠外室灭正妻?
气得月华长公主破口大骂:“木邵衡,你有种,你给本公主等着!”
没多久,木邵衡头疾发作,暴毙而亡……
傅凌皓作为世子爷,顺顺利利继承了爵位,成为新一代的镇边王。
没几日,傅凌皓就休弃发妻慕飞霜,迎娶了戏子蝶衣当王妃!
梦境到这,戛然而止。
却刺激得老太君嗷嗷大哭,哭得险些崩溃啊。
老太君虽然不知道,这梦境里回放的是上一世的真实场景,她只当是噩梦一场。但因梦境太过逼真,逼真到她带入了强烈的情绪,刺激得她钻心的疼啊。
“邵衡呐,你年纪轻轻就暴毙而亡(约摸45岁),都是月华那个毒妇害的你啊……”
“肯定是月华下毒谋害亲夫,那个该死的贱妇!”
提起月华长公主,老太君就是一肚子恨呐!
当初,迎娶月华长公主时,她就不同意,说皇家公主大都性子骄横,不会是好妻子。是老王爷经不住景德帝(当初还是太子)游说,点头接受的。
果然,成亲后没多久,月华长公主就伪装不下去了,本性彻底暴露——虐待小妾不说,还动不动怒怼她这个婆母。
不贤不孝!
那恶毒又强势的模样啊,简直让老太君气得想死!
老太君坐在床头,狠狠诅咒月华长公主长达一个时辰后,她才终于想起来——这会子,月华长公主早就死了,还是犯了众怒,被景德帝下令杖毙的!
呃,月华长公主哪是死于景德帝的杖毙,明明是死在西南边界,被傅凌皓一箭射杀的。
关于这个信息差……
是因为木邵衡“给月华换了个身份,养着当外室”那段故事,始终瞒得死死的,没向老太君透露过分毫。
所以,她与外界的老百姓,全都以为月华长公主死在那次众怒中,杖毙而亡的。
“那个毒妇早就死了,所以梦里的一切全是假的,只是噩梦,做不得数的。我儿会长命百岁,长命百岁。”
思及此,老太君憋闷的胸口总算舒坦了点。
可下一刻,她想起月华长公主死后,木邵衡拒绝她百般看好的娘家侄女,一意孤行迎娶了傅玉舒当新王妃,她又继续憋闷了起来。
尤其次日早饭过后,傅玉舒作为王妃,陪着她在上房静坐时,门房婆子来报:
“启禀老太君,王妃,靖阳侯府世子爷携妻子来访。”
老太君听得一脸懵:“靖阳侯府世子爷?谁啊?”
门房婆子霎时尴尬了,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就是您以前那个假孙子吧?
于是乎,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清楚。
傅玉舒接过话来,大大方方朝老太君笑着介绍道:“母妃,是傅凌皓带着妻子崔娇娇,前来探望您老人家了。”
谁?
傅凌皓?
她曾经那个假孙子?!
思及此,老太君的脸就彻底变了色。
——呸,别人的野种,亏她当真孙子宝贝了十几年!
——尤其昨夜,噩梦里,还梦见傅凌皓这个假孙子继承爵位,当上了新一代的镇边王,窃夺了他们西南木府几百年打下的基业!
光是想想就怄得要死!
这便罢了,尤其如今,傅凌皓还是傅玉舒的娘家大哥,这层身份让老太君更加翻起了大白眼!
嘴角一瘪,老太君故意呛声傅玉舒道:
“王妃啊,傅凌皓是谁?老身从未听说过。”
“这京城的猫猫狗狗,我可不乐意见,你赶紧去打发了吧。”
说她哥哥是京城的阿猫阿狗?
傅玉舒直接攥紧了帕子。
不给她好脸色,她能默默隐忍,但侮辱她娘家人便不成!
这是原则问题!
所以,傅玉舒只微微怔愣了一下,便笑道:
“母妃,您有所不知,自从傅凌皓高中状元后,便一直是京城的风云人物,乃当今皇上时常挂在嘴边、褒奖不断的小红人。”
老太君:???
不过屏蔽了几年那小子的消息,如今竟混得这般好了?
真是老天不长眼啊!
这时,傅玉舒又补充道:
“而且,母妃,傅凌皓他不是外人,是我娘家大哥,也是王爷的拜把子兄弟。于情于理,咱们木府都不能把人关在门外,做出此等失礼之事。”
失礼?
指责她这个当婆母的失礼?
老太君听到这个词,气得鼻子都开始冒火!
好你个傅玉舒,她才住进来第二天,就原形毕露了吧?都开始明目张胆指责她失礼了!
想当年,婆媳争斗,月华长公主好歹是个皇家公主,身份确实贵重,不尊重她这个当婆母的,她不认也得认了。
如今,傅玉舒算什么东西?
一个臣子之女罢了!
也敢蹬鼻子上脸,踩到她头上来?
一生被压制的老太君——年轻时被芍侧妃和老王爷打压十几年,中年时又被月华长公主压制十几年,好不容易他们仨都死绝了,到了老年该享福、过好日子了,居然又被傅玉舒挑衅?
一个臣子之女而已,反了天了!
老太君当即给大丫鬟巧杏使了个眼色。
巧杏可是追随老太君多年的大丫鬟,早些年被月华长公主压制得……半点威风都无,如今换了个气场柔弱些的新王妃,她这个大丫鬟也跟着挺起来了。
当即脸色一沉,朝傅玉舒喝道:
“王妃,您未免太过放肆了!”
“新进门的媳妇胆敢数落婆母,这是京城的规矩?还是你娘家教出来的好规矩?”
这话一出,老太君满心舒坦。
等了多少年啊,憋屈了多少年啊,终于轮到……她能显摆显摆,耍威风了!
老太君心头爽了,傅玉舒却面容一沉。
出嫁之前,她一直觉得,只要自己孝顺婆母,行事有分寸,便能很好地融入婆家,不会有婆媳矛盾。
从未料想过,有些婆母是不讲理的。
更没料到,有朝一日婆母的贴身大丫鬟,竟会这般疾言厉色地呵斥她。
傅玉舒正恼得面皮涨红时,偏生她余光瞥见——老太君眼角眉梢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刹那间,傅玉舒的心沉入谷底。
这一刻,她知道,要想与这个性情古怪的婆母相处融洽,几乎是不可能了。
再不想与老太君掰扯,直接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朝自己的大丫鬟下令道:“青栀,快去请我大哥进来。”
青栀立马“哎”了一声,转身就出门去迎接。
老太君:???
这是将她的话当放屁?
直接忤逆上了?
偏生这时,傅玉舒又喊住青栀道:“等等,还是我亲自迎出门比较妥当。”
说罢,还特意转身,面朝老太君淡笑道:“母妃,儿媳去去就来。”
老太君险些没气死,这是当着她的面忤逆还不够,还要特意说上一句话——来挑衅?
傅玉舒走后,大丫鬟巧杏趁机上前挑唆道:“老太君,王妃娘家来人了,正是您立威的好时候啊。”
你想想,当着娘家人的面,不给新王妃面子。
新王妃日后在西南木府还有什么威望?
“婆媳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老太君,您得把握住时机啊。”
巧杏一个劲地唆使。
老太君活了大半辈子,与芍侧妃和月华长公主都轰轰烈烈地斗过,当然知晓,最开始的输赢……才能定乾坤。
一步输了,便步步都会输。
这一辈子,几段关系里,她总要赢一次吧?
思及此,老太君狠狠抿了抿唇,眼底泛出森冷的光来。
~
老太君和大丫鬟巧杏,密谋该怎样给傅玉舒难堪时,那边,傅玉舒带上一众丫鬟仆妇,亲自出门迎接哥哥嫂嫂。
“大哥,嫂子。”傅玉舒若无其事地笑起来。
“舒儿——”
崔娇娇什么时候都热情得不得了,扑上来就一把抱住傅玉舒,热情得像一团火!
姑嫂俩先寒暄了几句,傅凌皓才笑着上前道:
“舒儿,听闻祖母……”
呃,“祖母”两个字刚一出口,立马意识到不对,傅凌皓停顿一会,改口道:“听闻伯母进京了,我特意带上娇娇,前来探望她老人家。”
傅玉舒心头一丝苦涩。
哥哥傅凌皓很孝顺,可老太君……压根不想见哥哥啊。
这份“不想见”里,不知“假孙子”的情绪占据了几分,“她娘家大哥”的情绪又占据了几分?
当然,无论老太君秉持个什么态度,傅凌皓毕竟在西南木府当作世子爷抚养长大的,于情于理都该上门来探望。
所以,傅玉舒毫不犹豫地引领哥哥和嫂嫂前往上房,拜见老太君。
崔娇娇异常兴奋,缠着傅凌皓不停地问东问西:“老太君会不会很凶啊?”
傅凌皓笑着摇头:“怎么会,祖母她……老太君对我最是和善不过了,那么多年以来,连一句重话都没舍得说过。”
哪怕是他孩提时代,最最调皮不懂事的时候——还抓过小绿蛇偷偷放入祖母屋里,祖母也没舍得骂过他一句。
还笑着夸他“我的皓儿,越来越胆大了,蛇都敢抓了,真真是祖母的好孙儿哟……”
听了这些话,傅玉舒一时感慨万分,真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啊。
崔娇娇听了,则越发对老太君好奇起来,挽住傅凌皓胳膊追着问:“再多说说,再多说说,我就爱听她老人家偏宠你的那些往事。”
于是,傅凌皓又说道:
“小时候,我很皮的,王兄(木邵衡)都有气得要用鞭子抽我的时候。”
“每回我发现王兄生气了,就会一溜烟跑到祖……跑到老太君那里去,抱住她老人家的大腿,先哭着承认错误。”
“然后,待王兄气势汹汹寻来时,便有老太君将我搂在怀里,打圆场……”
崔娇娇笑道:“这跟我小时候要挨揍,就立马跑进祖母怀里躲起来,一样一样的呀。”
“幸福的孩童,都大同小异吧。”傅凌皓给自己的童年,定义在“幸福”二字上。
说实话,当年唯有嫡母月华长公主往死里虐待、凌辱他,祖母和父王都待他极好的,绝对是捧在掌心里的宝!
说着这些话时,傅凌皓眼尖,突然发现妹妹傅玉舒眼角眉梢……似乎不大对劲。
他正要询问时,一行人已经踏进了上房。
“砰”的一声巨响,正堂里传出瓷杯狠狠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还传来大丫鬟巧杏的劝说声:“哎呀,老太君,到底是王妃娘家来人了,您再不满,也先见见客人再说嘛。”
老太君冷哼一声:“谁稀罕见她娘家人,一窝子坏种!去,叫几个婆子堵住大门,叫她娘家大哥……哪来的滚回哪去!”
傅凌皓:???
双足顿时僵在地上。
这和他记忆里的温柔祖母……还是同一个人吗?
傅玉舒更是脸色铁青。
咬着唇,径直迈入堂屋。
不过,待傅玉舒从院门口走进堂屋时,老太君早就带着丫鬟们从后门……撤了。
只留下一间空空荡荡的堂屋和碎裂一地的瓷碎片。
傅玉舒狠狠闭了闭眼。
婆母当着她娘家人的面公然挑衅她,既出乎她意料,也让她对婆母的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灭!
一向温婉好脾气的傅玉舒,这会子气得双唇都在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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