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坡村距离密阳村有三十多里的路程,加上山路难行,要是人走的话,没有两个时辰是肯定都不了的。
张巧兰自从出嫁后,倒是没有闹着要回来看看,回门也没有回来。
张氏还曾经抱怨过,说肯定是王家管得很严,不让新嫁娘回娘家。
没想到这次好不容易传回来个消息,竟然是说西坡村发现了疫症。
一家人都聚到了中苑,连吴睿广都来了。
吴睿广的身份,闻家的男人们都知道了,女眷就是老太太和云棠知道,严氏等人一概不知。
张氏哭得厉害,正扒着老太太的袖子哭,“娘,咱们想个法子让巧兰回来吧,西坡村现在多危险啊!”
闻志通扯回了妻子,脸上的无奈不加掩饰。
云棠能够理解闻志通为何无奈。
张巧兰现在是王家的媳妇,是西坡村人,虽然闻家不是她的正经娘家,可是若是平时想要探个亲,张巧兰回来闻家也不会有人阻拦,可是绝对不是现在。
西坡村发疫症的消息很快就会众人皆知,到时候若是密阳村也出现了疫症,而闻家又刚好接回了张巧兰,那么闻家和张巧兰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即便张巧兰没有患病。
而且云棠猜想,老爷子是绝对不会把张巧兰接出来的,不只是她,换做闻家的任何一个人在西坡村,老爷子都不会接回家。
原因就是凡是疫症这种东西,控制住源头才是最重要的,若是人人都跑出来,那么迟早都会使得疫症广而散之。
这是会危害宜州所有老百姓的大事,闻震不会坐视不管,可是若是贸然插手,也很难得到应有的效果。
闻震道:“密阳村也安全不了多久,老三,药材准备的怎么样?”
闻彻神色平静,回答道:“种类不太全,但是数量不少。”
云棠是知道前些日子闻彻一行人采药的事情的,闻家做这件事没有瞒着村民,所以很多村民也都纷纷效仿。
吴睿广道:“敢问您老,这药材是否针对疫症?”
闻震道:“谈不上是针对,只是存着点药材更为安心。”
毕竟现在还没有见到附近真正患疫症的人的症状。
严氏觉得自己这心是真的消停不下来了,恨声道:“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天条了,这快一年了,感觉日子就没好过过。”
暴雨、暴雪、沉重的赋税、要人命的疫症……
严氏忍不住暗想,会不会是上头坐着的那位皇帝不是真龙天子?老天这才想方设法地提醒百姓?
没人理她,所有人都在想着要如何处理眼前的大麻烦。
吴睿广道:“这事一定会有人管的,我想会有知府或者知州派人来查。”
这件事可不同于上次在小台山发现尸体的事,这次是疫症,是会传染的疫症,严重的话,可能会传入军营,从而动摇国本,朝廷不可能不重视。
说着话,到了晚饭的时间了,女眷们都去做饭了,男人们还在说着疫症的事情。
等到屋子里的人少了些,闻震看着吴睿广道:“殿下觉得,朝廷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因为身份已经不是秘密,所以闻家的知情人会称呼吴睿广为殿下也是正常。
吴睿广笑了,只是笑里有些讽刺,“我那位好皇兄,只会在最开始派几个郎中去看看,最后的结果,大概就是斩草除根。”
屠村。
派郎中只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防着御史说他心狠手辣,但是他哪里会真的有仁慈之心来关心百姓,怕是恨不得把有可能沾染疫症的人都烧光才好。
只要来探查的官员上奏说此疫症无解并且传染性极大,那么皇帝再做出屠村的举动,怕是也没几个人会反驳了。
吴睿广的意思,闻震等人听懂了。
他们不了解新帝的为人,但是只看他规定的沉重赋税,便可知此人绝非爱民之人,那么这样来看,屠村便不是空穴来风。
闻彦年纪小,脾气也急躁,“祖父,咱们得救救那些人啊!”
闻恒没说话,但是眼里也是一样的想法。
百姓何其无辜,这样的天灾人祸,本该就是朝廷来出手想办法,若是办法是清除百姓,那该何其荒唐?!
吴睿广沉吟一会,接着沉声说道:“不瞒各位,我这里有一药方,是前朝存留下来的治疗时疫的药方,只不过可能对本次的疫症没有那么有疗效,但是我想这是个方向。”
闻震眼睛一亮,有些豁然开朗之感。
闻震略懂医术,闻彻也能算是半个郎中,所以闻家采的药也不是胡乱采摘的,有一定的章法,若是现在有一个大致的药方,再找一个精通时疫的大夫,或许他们就能研制出针对本次疫症的治疗之法。
众人说着,外面的院子就传来了声音。
闻启探头看去,从窗子里看到了来人,道:“祖父,是冯里正。”
冯建邦苦着一张脸进了闻家的门,他是早上才来过一趟,当时说得就是如何防疫,没想到这才下午,就听闻了西坡村的事情。
冯建邦心里发慌,忍不住来找闻震给出主意。
他现在也不想再维持着他这个里正的面子了,反正闻家的这个老头脑子好用,主意多,现在情况危急,赶紧想办法才是最重要的。
冯建邦果然不白来,说明来意之后,闻震就把吴睿广介绍给了他,并简单说了药方的事。
冯建邦只知道这人是从山上下来的,其余的身份倒是不清楚,只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的时候了,只要这个人能给出治疗疫症的方法,冯建邦亲自伺候他都成。
吴睿广对冯建邦道:“您只管放出风声,只说咱们密阳村从暴雨初始就全村防疫,至今无一人患病即可。”
冯建邦追问:“为何不把药方送过去,或者说出咱们有药方?”
毕竟都是为了救人,为何不直接拿出最有效的方法?
闻震看了看吴睿广,又看了看自己的孙子。
闻彻上前一步,低声对冯建邦说:“您只管去做就好,总之吴大哥会尽力保全咱们密阳村的人。”
冯建邦说到底也只是为了密阳村村民才来到闻家的,至于西坡村,能帮就帮,不能帮就算了。
“好,我这就去办。”
————
西坡村,这边的暴雨比密阳村早停了一天。
如今天气阴沉潮湿,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整个村子都像是萦绕着一股死气。
王家是新房,家里的木门都修得很是气派,张巧兰原本是很满意的,但是现在也没心情欣赏了。
王成忍不住问媳妇:“你找到那个人靠谱吗?他真的能把咱们这边的情况带给闻家?”
现在西坡村已经被本村里正杨丘派人守住了各个出入口,没人能进来,也没人能出去,张巧兰找到的能送信的那个人是沿着悬崖峭壁跑出去的。
张巧兰脸色不好看,语气也算不得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又如何得知那人能不能把话带到?”
真是够晦气的,她这才嫁进来多久,竟然就要遭受这样的事情。
疫症啊,说要人命就要人命,那对死了的祖孙,张巧兰在远处偷偷看过一眼,脸上倒是没什么,但是手指关节都是溃烂的。
这样的疫症,怕是没几个人见到过,何况现在村子里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得了病,虽然没在听说有人死,但是照这样下去,这个村子也只能全部等死。
王成的娘在一旁盯了张巧兰半天了,现在忍不住站起身冲到了张巧兰的面前,“你是不是想跑?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一个人偷跑,我抓到你要你好看!”
张巧兰哪里是个能受气的,何况现在本来就忍了一肚子的火,猛地站起身回嘴,“我都还没嫌弃西坡村这个晦气的地方呢!你还先骂我!”
王成娘一看她敢回嘴,忍不住就想抬手打人,王成赶紧冲上去拦着,“娘,您别疑神疑鬼了,现在村子里管得这么严,巧兰怎么可能会跑。”
言下之意,就算她想跑又能怎样,跑的出去才怪!
张巧兰冷笑一声,没再说话。
王家自然不像是闻家那样仁义,但是王成待她也算是不错了,若非如此,张巧兰就算是拼了命也不会安稳待在这里。
西坡村杨丘家。
杨丘是西坡村的里正,为人正直,脑子也灵光,就比如说现在发生的疫症之事,虽然他没有意识到要提前预防,但是在事情发生之后,杨丘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没有让本村的村民流窜出去危害其他地方。
杨丘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名叫杨致,小儿子名叫杨蒙,此时杨致满身水汽的从外面回来,赶紧洗手洗脸。
杨丘问道:“外面情况如何,可有村人想要逃开?”
西坡村进出的路口加上山路共有三处,如今已经全被杨家人看管起来,没有人能跑出去。
幸亏了杨家是本村的大户,不然光凭杨丘和两个儿子,岂能看管住一整个村子的村民?
杨致面色不好看,道:“想走的人不少,但是我们都好言好语劝了,加上现在没有人死了,所以大家也能听进去劝。”
但是这样不是长久之计,西坡村村里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郎中,现在给村民开的药都是一些温补去火的,对于疫症,毫无办法。
杨丘愁得嘴角都是泡,但是偏偏又不能倒下,一旦他撒手不管了,那么村民们肯定都会往镇上跑,到时候一定会出乱子。
杨丘不是没有派出过人出去,可是基本都没什么收获,镇上的大夫不敢来村里看病,可杨丘也不敢让那些得了病的人出去啊,所以派出去的人,基本都只是拿回一些药,其他的也是没有进展。
杨致实在是等不了了,再这样下去,没准现在村子里健康的人也会染上疫症,到时候就真的没有人出去求救了。
“爹,我出去,这次不去镇上了,我去周边的一些村子里看看。”
杨丘叹口气,终于没有拒绝。
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吧。
……
密阳村,冯建邦现在几乎都快住在闻家了。
这几日几乎没有一个好消息,都是各个村子开始出现疫症。
冯建邦原本还算是稳得住的,但是现在来看,总觉得下一个产生疫症的村子就是密阳村。
而唯一算的上是有用的消息,就是大家终于知道了这次的疫症是什么症状了。
闻彻握着云棠的手,说道:“听说是身上的关节处会溃烂。”
很罕见的病症,但是一听就很吓人。
云棠的脸色很不好看,因为顺清村的一个邻村现在就出现了疫症病人,而现在的云家,除了有年迈的云家老爷子,还有乔氏刚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云棠控制不住地担心。
闻彻用力握着云棠的手:“别担心,药方就快要研制出来了。”
之前镇上的大夫治不了疫症,一是大家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二是当时镇子上还没有出现病人,大夫实在是无从下手。
可是现在,镇子上的病人与日俱增,加上闻家这边提供了吴睿广手上的方子,给大夫们提供了一些思路,所以现在的进展很是不错。
云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轻声问:“朝廷派人来了吗?”
闻彻点头,“听说是派了一位军营副将来了兴县,阵仗不小,带来了三名大夫,只是那些人根本没有来过任何一个村子,最远也就到了阳兴镇,随便看了几个病人便说这疫症没法治。”
想必这个消息已经传到了皇帝的案上,现在就看皇帝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了。
若是真的听从了那些大夫的说法,那么恐怕这新帝还真能做出屠村的事情。
虽说现在还有除了密阳村在内的几个村镇没有发现疫症,可是那些发现疫症的村镇多不胜数,若是赶尽杀绝,恐怕会动静太大。
云棠皱眉,“一个军营的副将,官职不低,为何这样不负责任?”
就算是皇帝不乐意操心疫症的事情,可是那也只是皇上的心思,底下的人该怎么样干活还是得好好干活啊,为何这副将如此得不分轻重。
闻彻道:“揣测圣意很不好,但是为官者还是会尽量猜测君主的心意,算是人之常情。”
像是新帝这样的性子,他连赋税都不肯漏掉一丝一毫,甚至为难百姓也要多收。
这样的人,面对患了疫症的普通百姓会怎样做,简直太好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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