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鸣对这个是自己吞雪咽风、连滚带爬请来的援军将领竟如襄原君一般轻信这个来路不明的山野女子即怀不忿,又是不解。早在“搜山”的军令传出之前,他就提出各种质疑。
而今又闻听要护送女子还家,便愈发按奈不住,扯着沙哑的嗓子喋喋质问,“你就如此轻信于她?试问荒野之地,孤身独处,哪个良家女子有此行径!我王生死不明,尔却待其贵若上宾?”
少年将军微微皱眉,已不耐烦,“郑司卫,现下是你统军还是我统军?你若不服自去请了大军将军令来,那便是进退由你,胜负由你,生死皆由你!”
郑鸣听出他话中带刺,愈发忿然,“蔚拓!好歹我是王廷司卫!尔年少轻狂,轻信外人……”
“呸!”蔚拓嗤之,““我之轻信绝不会损兵折将,”说时一指身后众甲士,“我蔚拓带出五百兵,自会还大将军五百兵!不似某人,王廷三千精锐无一生还!哦不对!生还一个,就是你郑大司卫!”
郑鸣顿时哑然,面色难堪至极,闭目喘息良久,才咬牙道,“蔚拓,你才领兵几日!不过一个小小的百夫令!且我年纪与尔父同年……”
“郑司卫,”蔚拓颇不耐烦,“你该知道,若是寻得我王,你是斩首之罪;若我王殉国,你是诛九族之罪!左右是死,你还有甚么好蹦跶!与我父同年又如何?我父若在世也必被你气死!”
“你……”郑鸣又恼又愧,又悔又恨,却仍坚持自辩,“郑鸣之求生是为我王请援……”
“如今大将军领兵亲援,还未遂尔心愿?不死等甚?”蔚拓讥笑。
郑鸣面色煞白,惨然道,“得见我王安然之日,郑鸣自会削首谢罪!”
“第二回喽!郑司卫!大将军帐前你已立过此誓!”
“第三回。”妘楸补言,“求生于我时,当是初立此誓时。”
“呶呶呶……”蔚拓用手指点着奚落道,“郑大司卫,你已削首三回了!我可替你记下了!”
“你……你们……”郑鸣已形若孤鬼,不止是遍体的伤痕血迹使他略显狰狞,及他那疲乏神情里的六神无主更显其落魄,他最后语无伦次地指摘道,“她……她非妖即巫……我王危矣……”
“下马!”蔚拓忽然断喝,并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将坐骑让给这位姑娘!”
郑鸣不可置信地盯住蔚拓,死水般的眼眸又起一点涟漪,“你不知,她是妖,她原是骑虎的……”
“我看你像虎!”蔚拓连辱带讥,将郑鸣催下了马。
后来,郑鸣不堪愧悔,果然刎颈自尽。
世人既恨其贪功急近,折损三千儿郎!又怜其后继无人,一代将门宗祠倾覆!只是,世人也都争相议论,促使其执意赴死的,与今时蔚拓之讥讽辱骂应不无关联!至于说其“贪生”于楸后面前,而后又有幸求得援军以致改写战局,此中功过,也是各有评断。
后世史官有人如此评价郑鸣:郑司卫之贪生是真,请援是幸,然其忠君报国再无更真!若非自裁君前,以王之性情必不至狠心诛杀,则物是人非,越史及至玉室江山或许别样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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