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永臣是此次恩科的主考官,首当其冲是被革职查办的第一人。
事发后,颜永臣被扣在了乾清殿,府里临近天黑才得了信儿。
苏氏顾不得夜路难行,连夜去了梅苑求助苏太傅,却只得了父亲六个字,‘自作孽,不可活。’
苏氏不死心,又去了苏家老宅,苏家大哥和二哥也不肯出手相帮,还反过来劝苏氏安心守着家宅便可,莫要再瞎折腾。
从苏府出来,苏氏整个人都是木的,她一直都知道父兄不满夫君爬上高位,可也只是不满而已,何时竟到了见死不救的地步?
天亮后,苏氏又去拜访了几家交好的官宦府邸,可得到的回复都不尽如人意。
颜永臣是这次恩科的主考官,无论有无贪墨舞弊,都免不得要承受失职的惩处,官位难能保得住。
而颜沐禧想要的便是这种结果。
颜永臣能犯罪,但不能犯下抄家灭门的大罪,只他一人跌落远离庙堂,成为幕后之人的弃子,不再触碰的到皇家子嗣便可。
颜永臣被扣押的第三日,苏氏和钱漫漫结伴来了荣王府。
看到身形枯槁的荣王妃,苏氏求人的话没能说的出口,钱漫漫却不是有眼色之人,直接跪到了老荣王面前。
没等钱漫漫开口求,颜沐禧便将人连拖带拽的拉了出去。
“你阿爹已经三日未归家了,禧姐儿你便让阿娘求求荣王爷吧……”钱漫漫哭着恳求。
颜沐禧忍下烦躁劝人,“没用的,荣王府已经远离朝堂纷争,帮不上阿爹。”
“可荣王爷是圣上的亲皇叔,若能在圣上面前为你阿爹说上几句话,你阿爹说不准便能被释放归家。”钱漫漫说着甩开颜沐禧,竟又要返回内室。
颜沐禧没了耐心,“阿娘若想阿爹死,便去求吧!”
钱漫漫顿住脚步,委屈巴巴的转身回来,“禧姐儿你莫要生阿娘的气,阿娘没想让你为难,你阿爹几日没消息,阿娘也是没办法了呀!”
苏氏开口劝,“这是在别人家府邸,哭哭啼啼的着实不妥,赶紧将眼泪擦擦干。”
钱漫漫强憋回眼泪,不死心又问,“真的不能求荣王爷帮帮你阿爹吗?”
颜沐禧没应她的话,而是看向苏氏,“母亲可见过太子殿下了?”
苏氏点头,“太子殿下昨日亲自登府,说会帮扶你父亲洗脱冤屈。”
太子殿下既已应允帮忙,阿娘和母亲为何还要再四处求人?”颜沐禧装作不解询问
“毕竟关乎你父亲的性命,多重保障总比单指望一人的好。”其实苏氏是怕太子靠不住。
颜府虽是太子侧妃的母家,可苏氏直觉颜沐清不会让太子帮扶颜永臣,说不准还会做出落井下石之举。
且太子背后有薛家和苏家,苏家的态度摆在了明面上,太子的性子软绵和善,在此事上并不一定做得了主。
颜沐禧想了想,警告苏氏,“母亲莫要忘了,父亲是天子近臣,结交权贵太多于他而言并一定是益事。”
闻此言,苏氏心头猛然一震。
如今的颜永臣已经惹了皇帝的猜疑,再有大批权贵去皇帝面上求情,皇帝的猜疑岂不是更重?
送走苏氏和钱漫漫,银夏悄声道:“因老爷的事,老太太明日要出府去慈光寺,他们怕是要动手了。”
“动手吧!”颜沐禧喟叹一声。
眼下是上好的时机,若此次不成,之后怕是再难寻如此良机了。
翌日是个阴天,见颜沐禧站在廊檐下,仰头看着天空发呆,虞晚泰悄声走近,将手中大氅替她披上。
“这都亥时了,天还黑沉沉的,今岁的第一场雪,应是要来了。”
颜沐禧回头,莞尔一笑,“世子又不是术士,何时还会观天象了?咱们赶紧去竹香堂吧,这个时辰母妃该醒了。”说罢亲昵挽上他的臂弯。
虞晚泰直觉颜沐禧有心事,张口想问,想了想又作罢了。
她若想让他知道的事,不用问也会告知,若不想,问也问不出来。
荣王妃的身子越来越差,如今一日只清醒两三回,且每回说不上几句话便又昏睡了过去。
虽没人提及过生死,但众人心里清楚,荣王妃撑不了多久了。
颜沐禧二人赶到竹香堂时,荣王妃恰好清醒着。
“你们、来了!”荣王妃已虚弱到气若游丝,面上却还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虞晚泰在床榻前的圆凳上坐下,将手放至她的手心,放到远了,人又要费力气去够。
荣王妃握住儿子的手后,面上的笑容更大了些,“这瞧着、怎瘦了些呢?”
虞晚泰否认,“没瘦,母妃瞧错了。”
荣王妃叹息一声,“不许变瘦,也不许难过,更不许背着母妃为难自己,母妃只想你能好……母妃不管到哪,都能看到你,记住没?”
“儿子记住了。”虞晚泰弯着眼眸笑,努力压制住了眸中的泪意,却压不住声音里的颤抖。
面对亲人的离去,并不是历经两次便会习惯,哪怕经历千次百次,摧心剖肝的痛处也不会减少半分。
可即便再悲痛,他也不能表现出半分,因为母妃不想看到,他便不能让她看到。
没说上几句话,荣王妃又睡着了。
从竹香堂出来时,天空飘起了雪花。
颜沐禧不管旁边有没有人在看,上前拥住了虞晚泰。
虞晚泰愣了下后,故作轻松揶揄道:“年岁越大,怎越发粘人了?”
颜沐禧抬头看着他,莹莹水眸里泛着泪光,“你不用说话糊弄我,我什么都明白。你抱抱我吧,我给你抱。”
沉默过后,虞晚泰叹息,伸出手臂将她揽入了怀中。
很多时候,无声的安慰才是最熨帖人心的。
比如此刻,怀中的温软提醒着虞晚泰,没了母妃,他还有她,他不是一无所有。
与此同时,去往慈安寺的官道上,车马被数十名蒙面人拦住了去路。
“你们是哪路的宵小?”领头的护卫高声喝问。
蒙面人一言未发,举剑直攻马车车厢。
护卫见状纷纷拔刀,大半的人刀还未举起,便被击落下了马,打斗刚开始,已尽显败势。
就在蒙面人以为猎物唾手可得时,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驾车的马儿发疯般冲出了包围圈,其貌不扬的车夫跳下马车,扬着手中马鞭强势攻来。
车夫的功夫极高,几人联手堪堪应付,根本无力去追赶跑走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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