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在后厨忙活着。
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从干活的力道来看,心里骂的很凶。
忽然,门边传来声音。
“你好像很不情愿?”
她手中的动作一僵,缓缓站过头,对上易宬充满探究的眼神时,露出一抹狞笑,“怎么会呢?我很乐意的,易总。”
殊不知,在昏暗的灯光下,这一抹笑容显得格外阴森森的。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倒是有几分……可爱。
“抱歉 ,辛苦你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刚想昧着良心说‘不辛苦命苦’,就听到他又说了一句:“只是因为……今天恰好是我的生日。”
她的动作一顿,有些难以置信。
“您生日?!”
“嗯。真正的生日。”
“那怎么没人给您庆祝?”
大叔这样的身份,最不缺的就是给他庆祝的人。
“在易家,生日是催命符,并不受待见。”
她后知后觉的想到关于易家的那个诅咒传闻。
子嗣凋零,活不过三十岁。
可不就是死亡倒计时?
她努力安慰了一句:“没关系,您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他垂眸,语气淡淡,“谁知道还能活多久。”
他落寞的样子看上去很可怜,身影在黑暗中带着浓浓的郁气,略显寂寥,眼神空洞。
她难得于心不忍,“您别担心,未来会好起来的。”
说罢,她立刻拿出食材,将原本清汤寡水的面给做的丰富起来。
她按着记忆中外婆给自己做长寿面的方法,如法炮制。
他安静的看着她,在小小的厨房里忙碌,眉眼凝着淡淡的温柔。
他主动上前,帮忙烧水。
她看了他一眼,没阻止,继续和面。
最后撒上一小把葱花,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长寿面做好了。
她拿了筷子递给他:“试试看。”
易宬坐了下来,看着那碗面,露出笑容:“谢谢。”
“快尝尝,等下冷了就糊了。”
“好。”
他认真的吃面,刚入口,鲜味漫入舌尖,原本饥饿只是借口,现在倒是真的饿了。
她看着他吃,又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说罢,她往外走。
他的视线顺着她往外看,发现她走到庭院里,就蹲下来,对着那堆草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收回视线,认认真真的吃着面。
寺庙里都是吃素菜,但为了给孩子补充营养,还是备着鸡蛋,所以熬的汤底是鲜美的菌菇汤,配上溏心蛋,很是可口。
一碗面他吃完了,连汤也没有剩下。
胃里久违的充盈感令他的神情都带着满足 。
“你吃完啦?”
楚惜走过来看了一眼空空的碗底,有一丝心虚,看来这人是真的饿了,不是故意戏弄她。
“嗯,谢谢款待,很好吃。”
“咳,不客气,那个……生日快乐。”
易宬莞尔一笑,“你是第一个祝我生日快乐的人。”
“那啥……你把手伸出来。”
他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照做,伸出手。
一个东西被放在手心里。
那是一只……
草编的蛐蛐。
编得惟妙惟肖,巴掌大,很精细。
“也没什么东西送你,这个送你。”
他怔怔的看着草蛐蛐,眼睛出神。
她从身后又掏出了一只,比他手上的小一点,放在桌面上。
然后又一只,又一只,又一只。
一只比一只小,越小越精致,整整齐齐的摆在桌面上。
他将手里最大的那只放在最前面。
一列草蛐蛐。
他看了很久。
她有些不好意思,见他没反应,还以为他嫌弃,刚想拿回来:“这东西不值钱,您不喜欢的话,我给小天……”
他立刻扣住她的手腕,“送了我,就是我的了,不能给别人。”
她抽了抽自己的手,没抽出,“我以为你不喜欢……”
“我很喜欢,谢谢。”
“不客气。也不是值钱的东西……”
“不,很珍贵。”
昂贵的礼物他见多了,但亲手有人给他做东西,倒是第一次。
他刚要松手,忽然看见她手指上冒了一滴血,立刻将她手转过来。
“哎……等等!”
手心张开,露出上面的划痕。
这些叶子边缘锋利,不注意的话就会被划开小小的口子,细细麻麻的痛。
最严重的手指头已经冒血了。
他的眼眸一沉,一直盯着伤口。
楚惜被盯得害怕了,想收回手,“我不痛,一点小伤口而已,我习惯了,易总,您先松开。”
“别动。”
他拉着她的手,去了水池边,用干净的水冲了一遍伤口,抽出手帕,包住伤口。
楚惜无奈,“这真的没关系,太夸张了,以前这种伤口连创口贴都用不上。”
他听到这句话,垂着眼,声音沉沉的问:“你以前……经常受伤?”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不算经常,但避免不了 ,我没事,真的不痛。”
在养父母家生活的那十几年,她大伤小伤都经历过,稍有不对,就会挨打。
那会年幼,她无法反抗,只能避开容易受伤的地方。
“楚眠。”
“嗯?”
她下意识抬头,撞入他黑沉的眼眸里,愣住了。
“下次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
她有些不习惯,飞快抽回手,“知道了,易总,夜深了,您快去休息吧。”
两个人的气氛太奇怪了。
她有点害怕。
好像此刻的易总和以前的大叔逐渐重叠,那种危险的直觉再次涌上,令她下意识的想逃。
察觉到她的恐惧和抗拒,易宬不得不强行克制自己的冲动,收敛所有的情绪,后退两步,道:“好,你也早点休息。”
“好的好的!易总晚安!”
说着,她就要去把碗收了洗了。
但易宬更快一步的把碗筷收了洗了。
“不用,我来吧!”
但他动作娴熟的洗干净了碗筷。
这动作倒不像是第一次洗碗!
他半开玩笑的说:“我不是一出生就是易宬。”
“啊?”
“我一个人生活了很久。”
还没回到易家的那几年,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
“好了,洗干净了,你暂时别碰水,早点休息。”
说罢,他主动转身离开,还把外套脱下,将那一只只草蛐蛐放进去,带走。
楚惜站了一会,压下心底的异样,也回房了。
那一只只草蛐蛐被他郑重的放进箱子里保存,唇边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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