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内,我和周亭相对而坐。我将背包搁置在一旁,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发呆。
终于迎来忙碌一周后的休息时间,难得精神得到放松的我,并不大想开口说话。周亭似乎在忙着工作,那双指节分明的手在手机屏幕上不停地划拉点按着,眉头时紧时舒。
“你和老师同学们相处的怎么样?”,忽然间,周亭开口说话了,那语气像极了年迈的长辈。
“还好。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情,也没时间说闲话。”。我依旧发着呆,双目恍惚无定点,略感乏累地回答着。
“你朋友还要多久到?我们已经等了十五分钟了。六点,中介可就要下班了。”。周亭头也抬地继续说道。
我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五点了。于是,也有些着急地给陈棋拨了通电话过去。然而,陈棋的电话始终处于占线阶段。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放弃那莫名其妙的慌张感,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说道:“算了,真找不到的话,就让他睡大街吧!学校明明提供宿舍,他非要在外面住。”。
这时,周亭才抬起头看向我,略微惊讶又好笑地柔声道:“哈哈!你心倒是挺大哈!”。
“没办法呀!我跟他说了早点到,自己磨蹭掉一个航班又补一个。反正我没法收留他,那就只好听天由命了。”我趴在桌面上,百无聊赖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拿勺子在咖啡杯里搅拌着。
“没休息好吗?看你这无精打采的样子。”。周亭才看出我的疲惫,这才放下手机关心我道。
“太累了,比在学校上课还累。早知道我就晚点进学校好了。周围的人都太优秀了,我感觉自己比他们差了老大一截。”说着我便不自觉开始沮丧起来。
“差什么就补什么。以你的学习能力,我相信你可以的。”周亭喝下一口咖啡,还不忘鼓励着我。
我没有回答。以周亭的智力和能力来说,学习方面应当没有什么能难倒他吧!不仅仅是一名博士生,还能在部队里教书。他即便什么都不做,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我面前,我都能感觉到一阵压迫感从他身上传来。
忽然,周亭的眼神定格在我身后。怀着好奇的心,我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只见陈棋正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出现在我身后。
陈棋一见我,立马露出他那阳光灿烂般的笑容上前与我打招呼。然而,我震惊的是他身旁立着的三个行李箱,以及他是如何得知我在这儿?
“你怎么拿这么多行李?”我赶紧起身迎上前去,并从他手中接过一个行李箱一边回到座位上一边向他问道。
“替朋友拿的。在机场遇见一位同班同学,顺便替他先拿过来了。”陈棋提及那位朋友之时,满脸的娇羞之态。见他如此模样,我不禁开始联想那位朋友到底是何方人物,竟能惹得这位傻小子的青睐?不过,约莫是位女子。
“五点多了。你这会儿去找房子怕是不好找了。不行你先住酒店,明天我再陪你找吧!反正周末我休息。”我看了看时间,想了想,提前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用了,我妈给我找了房子。刚才在电话里她才跟我说钥匙放在我包里,早知道我明天再来好了。”陈棋喘着大气,毫不客气地将我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然而,他似乎仍旧不过瘾,眼珠子在眼里打转,随即盯上了放在周亭面前那杯咖啡。只见周亭立即拿起自己的咖啡杯假意将饮,连二郎腿都换了个方向。
我陈棋那一副口渴难耐的模样,像极了刚从沙漠里走出来的人一样,赶紧起身在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好奇道:“慢点儿!你是没钱吗?干嘛不买水喝?”。
“我是追人去了。没追上,又赶时间,天儿还那么热!”陈棋咕噜咕噜喝下大半瓶水后,才气喘吁吁地回答着。
我懒得过问他的无厘头奇遇记,便提议道:“那走吧!我们帮你把行李拿到你住的地方。”。
“这位是?”。或许是水分得到补充,连同他的大脑也突然醒过来一般;陈棋这才注意到一直坐在我对面的周亭,满脸疑惑地向我问道。
“你没见过?我爸结婚的时候你不是在场吗?”我有些无语道。
“哦!那位少校!哇!你比前些日子黑了好多呀!不穿军装我还没认出来呢!你好!我叫陈棋,我仰慕你好久好久了!”陈棋惊叹不已,立即伸出双手去握住周亭还来不及放下手机的左手。
一向素质过硬的周亭,竟然在陈棋的热情招呼下被我发现了一丝的慌乱。陈棋是个军事迷,之前他父亲就想让他去参军,可惜身高不够,体力也差劲,毫不意外地他就被刷下来了。自从在父亲婚礼上得知周亭的身份后,他总是想通过我与周亭搭上关系,说什么周亭是他的偶像。不过,周亭休假时间不定,也极少,所以我也没机会让俩人见面。
“那个,小兄弟,你先放手!”周亭被陈棋死死拽着,又礼貌又有些不耐烦地想挣脱开来。我坐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他太阳穴附近两根青筋爆起,那无可奈何的模样令我看得是意犹未尽。我从未见过周亭如此慌张的模样;一向成熟稳重的他,从来都是气定神闲的模样。
好不容易从陈棋手中挣脱出来的周亭,立即站了起来,走到一旁。假作镇定地模样,轻咳一声,说道:“走吧!我们先送你过去。”。
我强忍住笑意,淡定起身,拖着一个行李箱跟在周亭身后,随他一同走出咖啡馆。周亭轻叹一声向前走着,不时还转过身从我手中接过那个箱子。陈棋则赶忙跟上,走在我身旁小声嘀咕着:“额,他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啊?我感觉他对我好生分。”。
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他什么是好,便勉强答道:“应该不是吧。一般他不喜欢的人他是不会搭理的,更遑谈送你回家了。你就是适当收敛一下你的热情就可以了。”。
“是吗?可是我好难得才见到他唉!我还想跟他合个影呢!”陈棋突然犹疑不定的语气,鬼鬼祟祟的眼神在周亭身上上下打量着。
我们三人来到马路边,周亭拦下一辆出租车,便转身向我们问道:“地址。”。
陈棋见周亭开口了,立即露出他的谄媚样儿,走到周亭身旁弯下腰对出租车司机说道:“桃源路9号。”。
桃源路9号,在我们学校背后那条街道处。虽然听起来很近,但这趟车程花了我们三十分钟,这约莫就是抄近道和绕远路的区别吧!走路很近,只需十分钟;然而坐车就要绕着整个偌大的校园区域环行。陈棋的住房不算小,两室一厅,配置齐全;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中小型家庭的模型,还有电梯可坐。
将陈棋的行李箱放好以后,周亭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了。然而,陈棋那个慢性子,总是有做不完的拖沓事。我们只好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处理完自己的事。
屋子很干净,像是提前做过清扫工作。对陈棋来说却是习以为常,我想这约莫是他母亲早就为他安排好所有事情的结果。
陈棋磨磨蹭蹭地又消耗了半个多小时,就连我都险些坐不住了,才见他换了身衣服慢悠悠地走出来;看样子是冲了个澡。周亭倒并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从他见陈棋第一眼到现在,我隐隐约约从他眼中看出一丝怒气,不明显,但他似乎真的不喜欢陈棋。
“不好意思,久等了。我出了一身汗,实在不舒服。”陈棋或是察觉到自己的怠慢,这才小心翼翼地一边瞅周亭一边道歉着。
“走吧。吃饭。”周亭起身后,二话不说就走出了屋子。见状,我也赶紧跟上。
夜晚的市中心,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陈棋为了弥补自己的鲁莽与怠慢,说要请我们吃顿大餐,可他对这里的环境并不熟悉,就询问在这儿生活了许多年的周亭一些意见。周亭像是故意捉弄陈棋,带着我们来到一家一看就消费颇高的餐厅里坐着。
我坐在一旁,并不觉得有何不妥,至少不用我掏钱,就静静地陪吃即可。周亭点完菜以后,这才缓缓开口道:“放心,我请。第一顿饭,不会让你掏钱的。”。
陈棋小心翼翼的眼神,我觉得不像是担心钱的问题,而是他真的害怕周亭对他有任何不满。随即,他赶紧礼貌回应道:“不用不用!今天麻烦您了。不好意思,我就是见到你有些激动!可能失态了。”。
陈棋一位富家公子哥儿,做事情向来我行我素。他也不太会注意别人的情绪,只要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就好。或许是担心这些随性又毫无边界感的作态令周亭感到了不适,我才想出面打圆场:“他是你的小迷弟。之前就一直嚷嚷着要见你。我看你没什么时间就一直搁置了。”。
“你们很要好?”,然而,周亭一句话让我顿时哑口无言。
“额,我们其实是在同一家医院实习的时候认识的。后来处着处着就成了好朋友了,不过我们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我们就是普通朋友,真的!”陈棋突然智商上线,他似乎听出周亭话外之意,便立即挥手解释道。
我不知道自己该解释什么,便选择闭嘴不语。
“哦!那你跟她考同一所学校?据我所知,今天也不是开学的时间。”周亭仍旧毫不客气地盯着陈棋问道,那神情真像是一位父亲在试探自己的女婿一般。
“我就是想离家远一点儿。正好这所学校心理学专业排名靠前,唐棣也在这儿,我就报了......”陈棋解释的声音越发地细小,好似底气不足!
眼看着周亭的拷问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正要开口,身旁突然出现一个身影。一位身穿中式v领,白色短袖搭配黑色半身裙的服务员上前来,她在桌上放上一匝玻璃瓶盛装的西瓜汁,以及三个白色雾面玻璃杯后便又微笑着离去。我赶紧给二人各倒上一杯果汁递过去,只见周亭这才打消继续追问的想法,静下来喝一口果汁,随后望向窗外。
“他好可怕!吓死我了!”手机里突然传来一则陈棋发来的消息。我抬起头不动声色地瞧一眼仍旧望着窗外的周亭,然后才回复陈棋:“他可能就是误会了。你的举止太轻浮了!”。
消息刚刚发送过去,陈棋顿时不淡定了。只见他忽然坐正身姿,一脸茫然地看向我。我假装没有看见,忍住笑意将头瞥向另一边。随即,手机震动又再次响起,依旧是陈棋发来的:“我轻浮?我干啥了?我就是握了下他的手!我还没干别的呢!”。
陈棋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我皱起眉头在聊天框里打出“嗯?不然你想干嘛?”。
不到两秒,陈棋又回道:“我想跟他合影啊!他这样我都不敢了......”,后面还补上一个哭泣的表情包。
我在心中默默叹口气。果然,在偶像面前,陈棋大约就是个脑残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夜色逐渐来临,星星点点的灯光开始一排一排地亮起。吃完饭出来,周亭走在我左边,陈棋走在我右侧。或许是经过周亭那一番没来头的拷问,陈棋原本活泼好动的性格也收敛下来,只是安安静静地走在我身侧,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然而,这样的状态他持续了不到几分钟,就又被打回了原型。
只听闻在我右耳边上传来陈棋小声的嘀咕声:“你猜刚才那顿饭花了多少?小两千呢!”。
我立即转过头看向周亭。虽然我不知道周亭一个月的工资能拿多少,但一顿两千的饭对我来说属实有些天方夜谭了。只听闻周亭忽然转过头看向我,轻柔地问道:“怎么了?”。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放弃询问,便又转过头只顾向前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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