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承殷的眼睫轻颤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人能让赤炼如此有底气?”
归尘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夜空,轻声道:“谁知道呢?没有人敢相信的。”
公孙承殷的瞳孔骤缩,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从心头冒了出来,他下意识想要否定,但他想不出归尘所暗示的第二种可能。
没有人“敢”相信,即使是猜测也是大逆不道的,这样的人只有……
“你说……”公孙承殷惊骇之下想要求证,但归尘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他噤声,算是肯定了他的想法。
公孙承殷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颤抖着唇,难以平静。
他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因为一个消息,或者说一个猜测而震惊到几欲失态的地步,以至于忍不住质疑归尘所说的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但他也清楚,归尘不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想到一个问题,不自觉压低声音道:“照你这么说的话,那位又何必搞得这么复杂,要达成什么目的,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或许是有着我们不知道的限制吧。”归尘垂眸,掩去了眼中一闪而逝的嘲弄。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这位置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啊,没有得到认可,贸然插手人间的事情可就给了弹劾的把柄了,他赌不起。
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下面的人来办,自己做出普度众生的嘴脸,背地里干了多少恶心又龌龊的事情没人知道,因为知道的人都已经被灭口了。
“你既然知道这些,也还是决定要一条路走到黑吗?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胜算,若是说不出来的话,我的目的达成之后,与你就是陌生人了。”公孙承殷沉声道,他不愿意与归尘为敌,也做不到在没把握的情况下去和他走同一条路。
陌生人,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你为什么觉得你的仇和那位没有关系呢?”归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拿出了一个奇特的东西,看上去是一块沾上了血的石头,但有蜿蜒的,像许多细小的虫子纠缠在一起形成的线团一样的赤色纹路。
公孙承殷皱起眉,不明白归尘拿出这个能证明些什么。
“我知道你有一种能力,被明炎吞噬的东西,能够看到和这个物品相关的画面,我相信这个东西的来历对你来说是有用的。”归尘说道,随即又低笑几声,“你不用担心我在这个东西上面做手脚,你不是我的敌人,所以我不会勉强你做选择。”
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在疯狂地提醒他,这个东西带给他的一定是他不愿意面对的真相,不要看,如果看了的话……他的目光盯着归尘的眼睛,那双桃花眼中只有坦然,也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他的秘密。
公孙承殷犹豫良久,才终于抬起手,橙色的火焰蜿蜒朝归尘手中的石头而去,很快,石头在明炎的包围中化成了灰烬。
而他,也看到了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
原本确实是一个普通的石头,只是有血液喷洒在上面,被穿透了身体的人重重倒在了地上,却没有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双雪青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一旁。
一个穿着白斗篷的人慢慢走上前,他那不疾不徐的步伐,仿佛猫捉老鼠一般的惬意,手中把玩着一把小刀,刚刚穿透那人身体的就是这把小刀,上面还沾着鲜血。
那人抬起头,是一张清俊的脸,还有一股说不清的仙风道骨的味道。
这不是公孙承殷记忆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大大小小的宗门里,都没有这个人。而那个在地上犹如上岸的鱼一般挣扎的……是他所熟悉的家人。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明明……”地上的人怒斥道,双目猩红,他的话被白袍人打断了,“明明什么呢?那些所谓的爱世人,不过是一些漂亮话而已,我可从来没说过。真奇怪,为什么你们都喜欢问这样的问题?就连刚刚的小姑娘也是,要是一开始就乖乖听话就好了,啧啧……”
“你把浅浅怎么了!”那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下一刻,小刀穿透了他的膝盖,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别人,真蠢。看在你马上就要死的份儿上,我好心让你当个明白鬼吧。我家主子对你们这奇特的眼睛很感兴趣,不过这么珍稀的东西只需要一个就够了。你的话,也不知道你们这特殊的血脉能不能成功。”白袍人无所谓道,像是在看什么垃圾一般的眼神。
下一刻,他的手中出现一个印记,一道血色的光朝那人照了过去,在撕心裂肺地惨叫声中,那人的身体融化,又像泥巴一样聚拢重塑,渐渐变成了像是长着翅膀的猫一般的形状。
完全融化之后,便听不到惨叫声了,但那血红色的东西依然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白袍人眼睛一亮,但就在快要成形的时候,重塑的“人”涨大又缩小,反复几次之后便轰然爆炸开来,血红色的肉泥溅得到处都是。
白袍人及时竖起结界,才避免被洒一身的命运,他嫌恶地看着满地的肉泥,愤愤骂道:“真是没用的东西,这都撑不过去。”
他随手一挥,土地翻涌,将肉泥都盖到了土里,这里又像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而后他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这块石头离惨死的人最近,还受到了血色的光的照射,肉泥在石头上蠕动,干瘪,直到变成现在所看到的样子。
画面的最后,土地被人挖开,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将石头捡了起来。
观看结束,公孙承殷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口中尝到血腥味,竟是刚刚不自觉的咬破了唇瓣,双手紧攥成拳,关节咯吱作响。
愤怒,痛苦,悲伤还有恨,在他的心中翻涌,他觉得自己要是再不想办法发泄出来,恐怕就要灵力暴走而死了。
“冷静点,你现在可没有任何的办法,但你还有唯一一个亲人需要去救。”归尘的话将他处于崩溃边缘的理智拉了回来,公孙承殷瞪着归尘,一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你为什么会有这个?你为什么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到底知道多少?”
“每个人都有些秘密和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张广害了你带进宗门的弟弟,而你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的杀害你全家的凶手,现在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你想怎么做呢?”归尘低笑了几声,“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不过是因为我曾有一段时间,在追查着那位做的‘好事’罢了。”
公孙承殷不想相信,因为他的家人死去,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刚刚晋升固修境不久,到人间历练的时候还特意回了家,但看到的只有一片废墟。
他到处打听,才得到了一个满门惨死的消息。
他的弟弟倒是因为启程去参加问道试炼而逃过一劫,这个也是后来在宗门里遇见才知道的。
公孙承殷查了很久屠杀他家人的凶手的身份和势力,但一无所获,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人或者这样一个势力。
而他唯一的弟弟,也是他最后的家人,在某一天失踪,然后再无音讯,不过这一次他总算是查到了是张广干的好事,他只是没有证据,而当时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亲传弟子,根本撼动不了张广。
就算张广做的很隐蔽,没有留下任何的证据,但只要动过手,那就是有迹可循的,多番打听询问,甚至是跑遍了宗门每一个地方之后,他终于确定,他弟弟的失踪和张广脱不开关系。
从那时候起他就一直拼命的修炼,有恨意当做动力,他终于渡劫晋升了金丹,成为了圣子。他想过对雷惊风动手,但那样对张广来说,只是换个弟子的事情,无伤大雅,而他自己却要被张广拖下圣子的位置,不合算。
他等待着,便是等着有一个更好的机会,给予张广重重的一击,要让张广为了他自己所做的一切而悔恨不已。
当他在归尘身上看到了这个可能之后,他便毅然决定和他合作,只要能够报仇,只要能让张广这个该死的家伙痛苦地死去,就算是把他自己卖了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他也无法解释归尘为什么会知道这事,而且还拿出了这个证物,而归尘如今也只是十八九岁,问道试炼是不会出错的。
公孙承殷觉得脑子里很混乱,他到底应不应该相信归尘说的话?到底该不该冒这个险?
“我知道你不信,不过更多的东西就涉及到我自己的秘密了,现在的你还没资格知道。选择权在你手里,我已经把真相给你看了,接下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归尘转身离开,“你可以想一想,我为什么要如此步步为营呢?”
“等等!我最后问一个问题。”公孙承殷叫住了他,“我家人的事情里,没有你的手笔,对吗?”
归尘的身形顿了一下,又继续慢悠悠地往前飞,声音被风吹到公孙承殷的耳畔:“如果你愿意相信的话,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主动去伤害无辜的人。”
公孙承殷呆立在原地,半晌,才失魂落魄地重新回到之前盯着赤炼的位置上,脑海中一会儿出现看到的惨烈的画面,一会儿又响起归尘的话。
“我为什么要步步为营呢?”“如果你相信的话,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伤害无辜的人。”
公孙承殷难得的有些迷茫,但很快,他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不管归尘到底有什么目的,只要他能帮自己报仇,就算是与世界为敌又有何妨呢?
世界不曾善待过他,那他也不必善待世界,若是天道不公,那便掀了这天道!
而现在,他需要做好的只有一件事——别让赤炼出来捣乱。
归尘的话里其实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他曾经因为某些原因被迫去伤害无辜的人。他并不是真正的高风亮节,他的手上有着罪孽,有着无辜之人的鲜血。
走出公孙承殷的探查范围之后,黑色立刻席卷了归尘,他的头在隐隐作痛,这是来自魂魄的警告。他终究还是稍微多说了些话,以至于差一点好不容易修复的魂魄就又要出现裂痕。
“你可真能折腾,完全没必要废那么多话,直接把东西给他然后走人就行。”心魔往栖闲庭飞去,不满地撇了撇嘴,这番折腾下来,公孙承殷说不定会更加忌惮他,这么一个好用的刀废掉实在是可惜。
归尘按了按额角,没什么心情和心魔闲聊:“别让我怀疑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我不介意换一个心魔保证计划的完成。”
心魔不说话了,好吧他只是想烦一下归尘,毕竟知道了真相的公孙承殷算是彻底和归尘绑在了一起,上了船后再想要下去可没这么简单。
落地之后,心魔又被关回荆棘牢笼,气得他在识海中大骂归尘,不过没有任何作用,归尘能够选择性耳聋。
魂魄动摇的一点点后遗症,归尘轻手轻脚上床之后,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好在这次并没有真的伤到魂魄,好好休息一晚上便也就好了。
安然无恙地度过了一个月,吃过早饭之后,归尘揉了揉墨故柒的头,笑着说:“走吧,之前说好的,月中带你去看龙渊。”
墨故柒眼睛亮起来,立刻跳到了地上:“在哪?快走吧。”
归尘用白练在地上刻了一个传送阵法,龙渊修养之地虽然也在栖闲庭中,但浮峰这么大,走过去的话至少也要花半天的时间,下午牧老还要来给他俩治疗呢。
刻画传送阵法之后,归尘在阵眼处放上灵石,墨故柒站在他脚边,默默记下了传送阵法的样子,日后求教一下,来去就很方便了。
绚丽的光芒之后,墨故柒睁开眼,四下观察,他们如今在一个溶洞一样的地方,大概是在浮峰的内部吧。洞壁上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花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照亮了一条狭窄的路。
深吸一口气,这里的灵气也比外面要浓郁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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