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去种锷副帅之职的圣旨,以八百里加急快报的方式仅用七日的时间便送到了郧西军营,一时间满营震惊,种锷高超的谋略和待兵如子的宽厚,使军中上上下下都对他十分敬爱,听说种帅被免,很多将士都难过得失声痛哭。
更多将士涌到中军大帐前,苦苦挽留种锷留下来,种锷却平静地接收了圣旨,并将军权转移给了曹佾和陈忱,他历经人间沧桑,怎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无非是两宫之争,自己不过是受到牵连罢了。
种锷没有时间和众人一一道别,他必须立刻奉诏返京,他简单收拾了行李,便带着十几名随从起身了,众将一直将种锷送出大营。
种锷再一次嘱咐司马陈忱:“锡义山匪军粮草不继,士气涣散,只要严守不战,最多一个月,他们就守不住山寨了,待他们绝望突围时一战便可将其击溃。只是要切记,大军千万不可松懈防备,乱匪下山必会殊死拼杀,若是纵虎离去,后果不堪设想,切记!切记!”
“种帅放心,卑职一定会提醒石太尉。”
种锷出了大营,忽然看见了站在营外等候的张辰和种朴,他朝自己的儿子点了点头,却招手只让张辰上来,低声对他道:“我大军中的参军王禄应该与你相识吧?他已经被调离军队返京了。我听闻你们在房州时曾得罪过石家......
那石氏便是石方凛的侄女,这老家伙虽然与我有交情,但公私分得很清楚,且睚眦必报、记仇护短得很。若他接手大军,你可要万分小心。”
张辰恍然大悟,先前合军一处时曾见过一次王禄,两人重逢把盏夜话,可翌日却再也寻不见,原来王禄已经离开军队了。
他也惊讶于种锷所言,难不成真是冤家路窄,大宋那么多将帅,偏偏天子令石家接掌军权。
诚然,石方凛换为主帅,若他得知在房州侦破女娲庙命案的小吏在此,张辰焉能有好日子过?但张辰也很无奈,除非他接到调令,否则他也只能忍下这口气。
种锷明白张辰的心情,又拍拍他肩膀笑道:“大丈夫为国效力,无愧于心,不要怕遇到挫折,年轻时的挫折是我们最好的良师益友。你还不到二十,日子长得很!”
“种帅的教诲,张辰会铭记于心。”
种锷哈哈一笑,催马走了,张辰望着他的身影走远,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
又两日,石方凛率领两万大军浩浩荡荡开到了均州郧西县,他上任第一件事便是重新调整军队,却将昔日好友种锷的心腹一概贬黜,首当其冲便是老将曹佾。
曹家和石家同为勋贵,历来不对付,石方凛杀鸡儆猴拿曹佾开刀再正常不过。
曹佾原本主管全军后勤,石方凛削其职,将他调往大帐听用摆设,而任命自己的儿子石心武为后勤主将,尽夺曹佾之权。
除了曹佾,种锷专门从别处调来的章楶李宪王光祖等人也一律被排挤调走,其余指挥使以上将领皆需至大帐向石方凛表态效忠,否则一概贬黜,一时间,官军内部人心惶惶。
大营外,张辰以巡哨为名,与几名同袍会聚在一座小山岗下,纪杰问章楶道:“我听说章将军你不肯支持石太尉,从指挥使直接降为都头,是真的吗?”
章楶可是种锷的左膀右臂,在军中颇有名望。
闻言章楶只是默默点了点头:“我准备辞官不做了。”
这时,种朴忍不住问张辰:“今日是前去效忠石方凛的最后一日,你不打算去吗?”
张辰冷哼一声:“你去么?“
种朴收紧了脸色答道:“他远远比不上我父亲,我怎会去?”
张辰点头道:“那不就是了?我与你一个想法,石方凛何德何能,让我向他效忠?”
纪杰有点急了:“张参军,大部分指挥使都去了,连司马陈忱都表态了。如今石太尉可是主帅,得罪了他,你立了这么多功劳,不是全没有了吗?”
章楶听到这里,叹气道:“张参军,你与我们不同,这回你独领一军功劳不小,众军皆知。那石方凛可是出了名的贪功,说不定接下来的战事会特别拉拢你,我觉得你应该和他谈一谈,有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我们这帮人中你最年轻,不要误了前程。”
种朴在一旁冷冷道:“你们还是不要劝老张了,我觉得他做得对,大丈夫处世当光明磊落,趋炎附势换来的东西不要也罢!”
“种衙内,这可不是趋炎附势,你知道张参军立了多少功劳,怎么能说没就没有了。”
张辰一摆手止住几个人的争吵,他平静地对众人道:“诸位,我和石方凛之间其实有点恩怨,而且这恩怨也不是所谓口头效忠就能解决,我表态效忠于他,只能是自取其辱,他不可能用我。
其实种帅说得对,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时候经受点挫折也未必是坏事。”
他又对种朴笑道:“种兄是要留下,还是要走?”
众人愕然地望着种朴,纪杰惊讶道:“种衙内,你要跟种帅一起返京吗?”
种朴叹了口气道:“父亲让我回京兆府去,我已决定离开。”
张辰点点头:“这是个明智的决定。”
纪杰沉默片刻,忽然道:“张参军,如果你也要走,我愿意去西军跟随你,神卫军这破差事大不了不干了。”
张辰笑了起来:“我可还未接到郭太尉的命令,还不知道要不要走呢!”
这时,远处一名骑兵疾奔而至,正是张辰的亲兵,他气喘吁吁对张辰道:“启禀张参军,石太尉要见你,请你赶紧去帅帐!”
张辰笑了起来:“有人忍不住了。走吧!我们回营。”
众人都怀心事地催马向大营而去,张辰进了大营,直接来到帅帐前,有石方凛的亲兵进去替他禀报,片刻出来道:“张参军,请吧!”
张辰走进大帐,只见石方凛端坐在从前种锷的帅位上,旁边几名幕僚正忙碌地替他整理一堆文书。
张辰深吸了一口气,上前行礼道:“卑职参见石太尉!”
石方凛目光瞬间凝聚,仿佛如刀子般将眼前这个少年从上到下剐一遍,随后神情复杂地问道:“到目前为止,全军只有三个指挥使以上将领未来参见本帅,其中就有你,我想知道你为何不来?”
张辰沉吟一下:“卑职......有点糊涂!”
“呵,说说看,你有什么不明白之处?”
“卑职前番的军都指挥使之职乃是暂代,而后已经奉还令牌,此时仍旧是西军一小小的参军,麾下也只有七千商州乡兵,并不属于神卫军序列。至于石太尉所言效忠,卑职只能说效忠于大宋,效忠于天子,太尉若要卑职改效忠对象,卑职就有点糊涂了,那将天子置于何处?”
石方凛的目光陡然间变得冷厉起来,半晌冷冷道:“年轻气盛,老种容得下你,本帅可不见得!你是不是以为本帅不敢杀你!”
张辰瞥了一眼旁边正欲拔刀的两名石家亲卫,淡定笑道:“我位卑言微,石太尉当然可以杀我。但,我还是想再强调一次,石太尉在军营中令众将效忠之事,可千万不要被台谏抓住把柄,参太尉一本,届时天子知道了可没有好果子吃。”
石方凛顿时脸色微变:“你是在威胁我吗?”
张辰摇了摇头:“借卑职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威胁主帅,我再提醒提醒石太尉,卑职的身份与其他将军不同,这回前来是奉了西军郭太尉的命令助战而已,随时都可以返回京兆府。”
石方凛恶狠狠地盯了张辰半晌,忽然喝道:“给我滚出去!”
“卑职遵命。”
张辰躬身行一礼,转身便扬长而去。
石方凛抽出一支令箭,犹豫了片刻,终于下令道:“传我的军令,陕西安抚司主事参军张辰即刻出任商州防御,严防乱匪窜离均州。”
石方凛多少还是有点忌惮郭逵,不敢做得过份,尽管心里已经将张辰撕碎千万遍,但还是以相对平稳的方式,将张辰调离主战场,打发回商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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