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笑笑,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又收拾完碗筷,薛满山才珊珊来到。
原本,马父真打算留女婿住一晚的。但是,说了种棉花的事情后,女婿便有些坐不住了,便没有多留他了。
薛满山心里藏着事,却不好“过河拆桥”,依旧陪着岳丈舅哥他们好好吃喝一场。
好不容易岳丈开口放人,他再次谢过岳丈和舅哥们,忙不迭得回下坝村了。
一到家,他便迫不及待将种棉花的事情和盘托出。
马宝珠一听,“哎哟”一声,同时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做懊恼状,“我爹跟我提过这事,我这一忙活,就忘了。”
郑晴琅脑海中有限的种地知识,均来自于原主。眼下说到薛家从未种过的棉花,她是妥妥的一问三不知,所以并不打算立即拍板,而是向老二两口子提问。
“这种棉花,是打算种在咱家的水田,还是旱田呀?水田的话,估计够呛,五亩水稻,交完粮税后,剩下的粮食也只够咱家半年的嚼用呢。”
“娘,按岳丈的话,水田太湿,倒是旱田更合适些,在一些生长期注意多灌溉就成。”
薛满山一说起种地相关的事,脑子就特别好使,岳丈提点的话,他记得一清二楚。
郑晴琅又问,“旱田的话,那就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是五亩都种棉花,还是先拿一两亩试试?”
薛满仓连忙插话,“不能五亩吧,咱家以后做豆腐,得用黄豆,留两亩地继续种黄豆吧。”
马宝珠却有不同的看法,“哎呀,大哥,等棉花种出来,换了银钱去买黄豆就行啦,满村里都有人种黄豆,你都不需要去镇上买,直接村里买就行了,说不定村里人还念咱家好呢。”
周青梅倒不担心黄豆够不够的问题,只是生性不愿冒险,忙发表自己的意见,“这咱们也没种过棉花,一下子种五亩,摊子是不是铺太大了?”
薛满山立马答道,“岳丈说了,咱家头一年种棉花,他肯定不放心,会时常过来帮着看看。”
马宝珠也紧跟着怂恿,“有我爹看着,这棉花指定能挣钱。偷偷告诉你们吧,这棉花要是侍弄好了,一亩地的出产有这个数。”
她将双手食指交叉,摆出个十字形,意思不言而喻。
这个数字,直接将所有人干沉默了。
一亩地出产十两银子是什么概念,已经接近于薛家五亩水田的出产了。他们要是犹豫,那就是傻子。
郑晴琅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很想问,自家那五亩水田真得不能种棉花吗?她不介意十亩田地都种棉花,加起来,那就是一百两银子呐!
薛满仓想的是,你早说这个数字,他还琢磨什么种黄豆呀?他但凡犹豫一秒,就是对钱的不尊重。自家五亩旱地一年的产出,都不够人家一亩棉花的。
周青梅也被这数字震撼到了,不过,她想的并不是接下来的安排,而是再度羡慕起马宝珠有个好娘家。
“难怪马家能够眼不眨得借十两银子呢。”她在心底酸溜溜想着,紧接着开始幻想,“要是她娘家也会种棉花就好了,家里有了银钱,不再有事没事朝她伸手,她在夫家这边的腰杆子也可以硬些。”
总之,大家虽然各想各的,但结果却是一致的,今年薛家的五亩旱地都改种棉花了。
晚间,薛满山心满意足得躺在床上,同媳妇马宝珠闲聊。
“大哥大嫂负责卖豆腐那一摊,要是顺利的话,家里的生计就不用愁了。我正寻思着,咱们这一房也得搞点什么,这不,老丈人就替我想到了。”
“我爹哪里是为着你想到的,他明明是为着我,要不是你娶了我这个福星当媳妇,找谁教你种棉花去?”马宝珠一脸傲娇道。
“是是是,我媳妇儿旺夫益子,是大大的福星。等棉花种出来,我就跟娘要点银子,给你打一根簪子,还有,也给你娘家送一份厚礼。”
薛满山一想到不远的未来,那五亩棉花能够换来五十两银子,他的心就跟架在火上烧一样滚烫,让他忍不住说出许多话来,跟平常锯嘴葫芦似的样子判若两人。
马宝珠嫁给薛满山十二年,晓得这个男人平常波澜不惊的外表下,其实有着一颗敏感的心。
他大哥薛满仓念过几年书,脑子嘴巴也都比他灵光,所以外人从来只看到他大哥,就连婆婆平日里头也是满仓长满仓短的。
她知道,在他大哥的光芒万丈下,她丈夫的心里并不好受,他很想要做点什么,这并不是说要同他大哥作对,以争夺什么,只是单纯得想让大家看到他而已。
想到此,她爱怜得摸了摸丈夫的脸。这张脸,因为常年风吹日晒,显得格外粗糙。
薛满山没听到媳妇的答话,接着便有一双温热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动作轻柔,仿佛他是刚出生的婴儿。
他扭头望向媳妇,从她略带水汽的目光中,读出了许许多多情绪,最终只浓缩为两个字,心疼。
他如火般躁动不安的内心,顿时如水般平静柔软。
紧接着,另外一种火热占据了他的内心,他轻轻得抓住那双手,深深吻了一下,然后翻身撑在媳妇的正上方,哑声道:“媳妇,咱们要个闺女吧。”
且不说这边的小夫妻如何水乳交融,薛满仓夫妇那边,却是另外一种景象。
周青梅给丈夫打了一盆洗脚水后,又给他递毛巾擦脸,收拾妥当后,才将心里踌躇了许久的话说出口。
“满仓,要是咱们的棉花种成了,能不能也教教我娘家那边,你也知道的,家里就靠那几亩地过活,穷得不像话,我弟弟十六岁了,也没个愿意说亲的……”
薛满仓闻言,原本的好心情瞬间没了。
“你又来了,每次都是你家多么不容易,每次都是你弟弟多惨,谁家又容易了?我娘守寡养我们四个长大容易吗?我被骗了六十两不够惨吗?”
周青梅没料到丈夫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吓了一跳后,连忙说道,“你不想听,我就不提了,你别生气。”
薛满仓却不打算轻轻揭过这茬了,决定给媳妇立立规矩。
“周青梅,我话给你撂这了,你要是敢将家里做豆腐的手艺,还有后面种棉花的方法,透露给娘家人,我就休了你!”
周家一直以来的做派,让他压了不少火。特别是上回将媳妇赶出门,他这个当丈夫的比她这个当事人还生气。
原以为媳妇儿经此一遭,会看穿娘家人的不可依靠,没想到媳妇还是老样子,一听有好事,就又想着她那狠心爹娘和不成器的弟弟。
为防止媳妇做错事,他只能放狠话了。
果然,周青梅听到那话,脸都吓白了,连忙摆手,“我指定不说,一个字都不说,最近我也不回娘家了。”
薛满仓见她一脸惊恐,把刚刚放狠话的劲收了收,放柔了语气。
“女儿想着娘家是常事,只要不过分,家里谁都不会说你。但是,你娘家人是什么样子,你自己有眼睛看吧?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拿你当摇钱树,只有你一个人眼瞎。唉,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薛满仓翻了一下身子,背对着周青梅睡下了。
周青梅平躺在床上,默默流着泪,直到三更天的时候,才闭上已经哭肿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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