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银子的无为大师听郑晴琅谈起事情的始末,忍不住“阿弥陀佛”了一句。
“陈施主这又是何必呢?以你如今的名声,谁会信你是个偷盗之人。”
郑晴琅却不这么想,她淡淡答道,“流言有时无稽,却还是能够伤人。”
她冷静下来后,还是没有猜透姚氏的动机,要说她是因为儿女的前事而有意寻衅,她觉得太过于牵强了。
而且,此刻她的心中,还有另外一个疑影。
那就是,她走的那条路,似乎是知县夫人特命服侍自己的那个丫鬟,刻意给领的路,那么,那个丫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若是真的跟那丫鬟有关系,那么,是不是也跟知县夫人有关系了?
无为大师不知道她心里还在思忖什么,只是听得她“流言”那一句,颇为赞同。
“你说的有道理,舌乃善恶之源,口为祸福之门,一句善言,可以劝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声恶语,可以伤人杀人于无形,这些都会有因果。希望那陈施主早日回头,莫要随意埋下恶果才是。”
郑晴琅耸耸肩,回道,“希望吧,左右她的谋划也没成,我也没打算浪费时间在她身上。这一百两刚好可以拿去做好事,也算为她的恶因赎罪吧。”
两人就着这话题,深入探讨了一些‘口业’的佛理,就此把姚氏抛在脑后。
但是,另外一个当事人,却没有那么好的心态。
姚氏在郑晴琅离开后,在众夫人小姐心照不宣的目光、以及意有所指的话语中,差点没落荒而逃。
她勉强撑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的时候,知县夫人派了人过来解围,便顺势跟着那传话的婆子离开了。
到得某间禅房,一进去,迎来的便是劈头盖脸的责备。
“你要诬陷人偷盗,当时都人赃俱获,直接定她罪就好了,你偏要画蛇添足,说什么是两百两,这下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白丢了一百两不说,还让那些人看笑话了,早知道你这么不济事,我还不如让那丫鬟引她入禅房,再搞个搜房获赃得了……”
姚氏本就有些心疼失去的一百两,没想到这同盟一点同情都无,反倒责怪她不中用,内心火气蹭蹭往上涨,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是是是,老身见识浅薄,本想着她手里拿着银钱,若是全数奉还了,大家说不定只当她拾金不昧,没得让她又得个好名声,故而说多了银钱数,没想到,她巧舌如簧,竟然……是老身愚钝了。左右她还在寺庙,让那小丫鬟领她去禅房,咱们按照夫人说的行事……”
“慢!”知县夫人打断她的话。
“说你不中用,你还真就不动脑了,一天连续两次讹她偷盗,你当那些夫人小姐都是傻的不成,你刚刚那下早就露出了马脚,再闹,没得把我也牵扯进去,算了罢。”
“夫人的意思是,咱们不找她麻烦了?”
知县夫人点点头,她一招不成,已经打草惊蛇了,她始终还是顾忌对方同岳忠明的那点渊源,不想撕破脸,闹得太难看。
姚氏见状,面上有些急了。
“可是,夫人,我这次可是舍了一百两银子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知县夫人见她一脸不忿,怕她在闹出什么事牵连到自己,软下了语气。
“罢了,这一百两银子,就算在你儿子同我家瑶儿的聘金上,这下,你不会心疼了吧?”
姚氏一听,足足愣了十几秒,反应过来后,一脸狂喜,“夫人这是应下两家亲事了?”
知县夫人见她那副样子,心底有些嫌弃,就这样的亲家,若她家还在如日中天的时候,她是看不上的。
不过,正是因为嫌弃,用来配那个自己看不上的庶女,倒合她心意。
瑶儿并不是她的亲生闺女,即便从小养在自己膝下,她也不过是尽嫡母的本分将她养大成人,对她并没有什么舐犊情深。
即便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一想到这庶女的生母生前是如何狐媚主君的,她就恨不得将所有的火都撒在她身上,心里琢磨着,给她嫁个性情残暴的夫婿,早点结果了她也好。
奈何,主君对这庶女还算关注,又亲自为她择了这门亲事,她有心反对,也没多少话语权。
如今,见这姚氏糊涂不济事,在自己跟前又是卑谄足恭的,她倒觉得这亲事不错了。
而且,她家夫君不会一辈子都在这里当知县的,把那庶女嫁在这里,往后离任了,这碍她眼的人也就永远离了自己跟前了。
想到这里,她便笑着开口,“找日子让媒婆上门吧,我这瑶儿年纪也渐渐大了,我虽然心疼她,但是留来留去留成仇,总得让她出门子哩。”
姚氏笑逐颜开,刚刚在郑晴琅那里吃瘪受得气全部忘个精光,只顾着点头称是,就差没抓着知县夫人的手叫亲家了。
等到她从知县夫人的房中出来,站到门口时,她终于忍不住抹了一把泪。
自从薛秀美同自家儿子和离后,她一直在给儿子寻找继室人选。
儿子中举后,也确实有许多人家主动过来“应选”,但要么被儿子自己搅黄了,要么就是自己看不上。
好不容易薛秀美同李成锐定了亲,儿子也终于熄了同前儿媳复合的心,但是,宜良县已经没有什么合适的人家愿意同自家结亲了。
这现任知县的女儿,虽是个庶女,但却是在主母膝下长大,还是高知县唯一的闺女,听说颇受高知县夫妇俩宠爱,她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因此,上蹦下跳了这么些日子,总算得了个准信,也难怪她心情激动得掉眼泪了。
一旁服侍她的婆子在门外也听得几声知县夫人的呵斥,以为自家夫人这是受了委屈,连忙上前宽慰。
“夫人,您也别难过了,是薛氏那老妇实在狡猾,咱们这样纯善的人家,跟她比心眼,哪里比得过?知县夫人也真是的,让咱们在前头冲锋,自己在后头落得清闲,出了岔子,就拿咱们这些办事的作筏子……”
姚氏听到自己身边人竟敢讲究知县夫人,连忙低声打断她。
“住口,嘴里没把门的老东西,凭你是谁,敢说知县夫人的坏话,万一被谁听到了,我可护不住你。”
那婆子晓得自己一时忘形了,连忙停住,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然后做贼一样四处张望。
“夫人放心,这会儿附近没人,我刚才说话声音不大,不会被人听见。”
姚氏心里正为儿子的亲事欢喜,也没多讲究她的错处,而是岔开话题。
“今日回去后,咱们好好理理库房,这回我儿娶妻,一定要给他办得风风光光的,聘礼要比头回多上十倍。”
那婆子一听,瞪大眼睛问道,“夫人,少爷的亲事成了?”
姚氏笑着点点头,“成了!”
说完,她又冲着虚空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等我成了知县的亲家,让那些人敢再笑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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