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怎样宾主尽欢,主客如何言笑晏晏,席间又是怎么觥筹交错,就不必多加赘叙了。
单只提一点,那就是吃得肚皮滚圆的岳忠凛,抬脚临走前,扭头问了一句,就是薛家制作的毛豆腐可还有剩余。
郑晴琅很高兴对方的识货,回身去了厨房,将家里剩下的毛豆腐用坛子装了,拌上了白酒和香料,还贴心得写了食用的方法和时限。
岳忠凛将那张“使用毛豆腐须知”贴身收好了,嘱咐手下抱了坛子,再次谢过今日的盛情招待,然后心满意足得离开了。
至此,“交农”引起的风波,在郑晴琅这里,算是已经平了。
但也只是在她那里,独属于薛满仓和周青梅这对夫妇的风波,才刚刚起来。
这夜,薛家人都各自回屋准备休息了,薛满仓夫妇俩也不例外。
因想起明日便是大年初二,出嫁的闺女照例是要带着夫婿回娘家的,周青梅有些为难和纠结。
前些日子,自己弟弟周金宝上门威胁自己,气得丈夫痛打了他一顿。
同时,又为了交农顺利,将人锁了两天才放回去。
这事虽一开始是弟弟不对,但他们做的也有些过了,好在弟弟没有继续追究,双方相安无事,既如此,她是不是也得给娘家点面子呢?
想了一通,她拿不定主意,便问向已经平躺在床上酝酿睡眠的薛满仓。
“你说咱们明日要不要过去?要不还是让富贵媳妇帮忙捎带些礼物过去吧?”
薛满仓正在床上生闷气,生谁的闷气,就是他小舅子周金宝的闷气。
从岳忠凛那里得知周金宝告状一事后,他心里就一直压着气,只是大年初一,白天一直有客人过来薛家拜年,他得招呼着,没有心情多想。
这会子,夜深人静,又是夫妻独处,他就有闲心思忖这件事了。
这一寻思,又不免想到周家从前那些糟烂事,越想越气,只觉得自己摊上这么一门亲戚,实在太憋屈了。
想想弟弟薛满山的岳父岳母,还有那三个舅哥,那对薛家是真没话说。
不等过年过节,平日里就经常往这边送东西。
前几年,家里受骗需要还债,二话不说就借了不少银子。
还有,家里种棉花这一摊子,也是他们帮着弄起来的……
反观周家,除了一味得伸手朝自家要好处,得不到就撒泼耍赖使绊子,还会什么?
周青梅见丈夫迟迟没有回应,还以为他睡着了。
没听到熟悉的呼噜声,她便将目光移到他脸上,发现他正睁着眼睛望着床顶发呆,走过去推了一下,“我问你话呢,咱们明儿个去不去我娘家?要不就让富贵媳妇捎带点礼物过去吧?”
薛满仓被打断思绪,又听得媳妇问的是关于周家的问题,气不打一处来,猛不丁加大声量。“带什么礼物,那些个好东西,给了叫花子,还能得一声谢哩,给他们,那是过河打船工,恩将仇报!”
周青梅不妨他来这么一下,整个人怔住了。
几秒后,她方才缓过来,以尽量平和的语气问道,“怎么了?大过年的,你跟我撒什么气?”
岳忠凛提及她弟弟周金宝告状的事情时,她并不在场,而在厨房里帮忙准备果盘糕点,也就错过了关于这场发火的预告。
薛满仓是这个时代传统的大男人,特别是家里行商开始挣钱后,他性格中的霸道更加明显了。
整个薛家里头,也就他娘亲靠着实力,可以让他收敛这种大男子的行事作风。
因此,面对妻子此刻的疑问,他并不是柔言解释,而是继续呛声责备对方。
“怎么了?你的好弟弟、我的好小舅子周金宝,向岳大人递了状纸,把咱家散布县官谣言和鼓动农户交农的事情都说了,还要告咱们将他拘在家里两日呢。要不是岳大人正好认识咱娘,把这状纸打了回去,怕是咱们这个年都不用过了!”
周青梅再没想到竟有这事,听完后,都呆住了。
她弟弟竟然真得去告状了?她还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毕竟自己是他的大姐呀,从前疼了他那么多年的大姐呀……
“我弟弟没有心!”她面上愣愣的,心里无限悲凉得想道。
薛满仓却没有注意她的样子,继续翻起了旧账,把从前周家占薛家便宜的那些陈谷子烂芝麻事又提了一遍。
最后,说到兴起,他都口不择言了。
“早知道娶了你周青梅,会摊上这么一家子人,我当初还不如不娶呢……”
周青梅听到这句话,心更凉了。
她男人翻的那些旧账,没有冤枉自己的地方,她从前确实“助纣为虐”了,纵容这娘家人趴在自己、乃至薛家人身上吸血。
但她也及时悔改了,不是吗?
她婆婆唤醒了她,使她不再是婆婆后来口中提到的,像她其余五个妹妹一样的“扶弟魔”。
如今,她同娘家来往少得可怜,每次爹娘和弟弟提及要来薛家的豆腐坊和作坊做事,都被自己严词拒绝了,她就差没跟娘家断亲了。
都做到了这个份上,还不够么?
还要被自家男人在大年初一的晚上,本应该欢欢喜喜过节的晚上,当着自己的面吐槽不该娶自己吗?
一行清泪缓缓得滑过她刚刚洗净的脸,她没有歇斯底里,即便在豆腐坊独当一面了,在丈夫面前,她也学不来妯娌马宝珠那样激烈的态度。
“你想让我怎样?我弟弟是我弟弟,我是我,又不是我撺掇他去告状的,你为什么将火撒在我身上?”
说完这句,她后退到床边的椅子前方,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全身的重量,猛地坐了下去。
“我周青梅没福气,遇到这样的爹娘兄弟,我有什么办法?是我愿意生在这家的吗?是我愿意同这样没脸没皮的人成为家人的吗?是我愿意我爹娘兄弟三天两头想着从我夫家这边讨便宜,让我在你这里抬不起头来的吗?哪个出嫁的妇人,谁不想有个得力娘家,给她在夫家撑腰?我如今都不和娘家多往来了,你还想怎样……”
薛满仓坐在她对面的床沿,听着妻子的哭诉,不发一语。
他知道自己刚刚的话有些重了,心里有些懊恼,却又拉不下脸道歉。
两人对坐着,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只剩下周青梅压抑的低声啜泣,充斥着这个房间。
过了一会儿,薛满仓才打破沉默。
“我……我没想你怎样?我只是觉得,你那娘家爹娘和兄弟整日在咱们跟前蹦跶,忒烦人了些。”
“他们烦人,你倒是朝他们发火呀!关我什么事,我嫁入你薛家,就是薛家的人了,如今说话做事哪样不是向着薛家的,你朝我发火?”
周青梅说到这里,心中的委屈更甚,眼泪更是大颗大颗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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