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方子的事情瞒着村里人,却没有瞒着薛家人。
郑晴琅一行人回到家中后,在家的人自然注意到了跟在他们身后的陌生人。
马宝珠以为对方是过来做客的,表现得十分热情。
“哎哟,这公子长得真俊呐,是哪家的公子呀?子仁,是你的朋友么?怎么从前没见过。”
薛子仁笑得意味不明,答道,“刚认识,不熟。”
马宝珠原以为自己的猜测大差不差了,毕竟,这小公子看着同大侄子一般年纪,若不是朋友的话……
她隐晦得瞄了一眼婆婆和青萍,心中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莫非这公子是青萍的未来夫婿?
郑晴琅瞧见儿媳妇八卦的眼神,大概猜出了她的心思,哭笑不得之余,干脆将金公子的一切和盘托出了。
马宝珠听完全部后,将脑海中的八卦拍到了爪哇国,脸上的热情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当着金公子的面,直言不讳。
“娘,这小公子虽然听着蛮可怜的,但我觉得还是让他离开咱家吧。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是迷途知返,还是贼心不死,咱们不冒这个险。”
郑晴琅眉毛微挑,没想到全家心最软的二儿媳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也可以理解。
亲疏有别,她再同情金公子,对方也是个陌生人,远没有自家重要。
同样听完所有的薛满山,见妻子表明态度了,自己也是同样的意思。
他顺着妻子的话说道,“对呀,娘,我知道你心善,但这人一开始的目的就不纯,就这么带回家,我觉得不好。”
一旁的绿萍更是敌意满满,“郑奶奶,这人还说要纳我姐姐为妾呢,让他待在薛家,万一他骚扰姐姐怎么办?”
金公子来前,已经料到自己会遭受一些冷言冷语,面对薛满山夫妇正常的考量,他虽羞愧,却没什么大的反应。
猛不丁听到绿萍那句“骚扰”的话,顿时羞愧得面红耳赤。
他之前提议纳青萍为妾,只是见金银打动不了她,匆忙之下想的权宜之计,他对青萍根本没任何邪念。
“我……我之前是瞎说的,我并没有真的想要纳你姐姐为妾,我只是太想要成功了,说出那些话来,我很抱歉。”
绿萍听罢,并没有原谅他,而是逮住他话里的漏洞继续攻击对方。
“你们听听,他自己承认自己爱瞎说,咱们都不知道他前面那些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呢!”
郑晴琅刚刚也是被对方几次恳求,脑子一热,便答应了让对方跟在身边。
如今被家人这么一劝,也冷静下来了,有些为难。
虽然豆酱方子确实如她所说,记在她脑海里,他想要偷也无处可偷,但下坝村还有一个作坊摆着呢,谁知道这小伙子会不会打其他主意。
而且,对方说的那些身世,她还没有证实,就这么让一个身世不明、起先就意图不善的陌生人跟在自己身边,着实是冒险了,也是对家里人的不负责。
金公子紧盯着她的神情,见她似乎有改变主意的趋势,慌了!
他连忙竖起三指,发誓道,“若是我金富来做出任何对作坊和薛家人不好的事情,就让我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大家都被他这发狠的誓言震慑住了。
此间人重誓言,也重死后安宁,他这个毒誓,在外人看来,够毒,毒得让人不得不看到他的诚意。
但是,他的诚意不仅仅如此,发完誓后,他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双手捧向郑晴琅。
“先生,这是我为数不多的银钱,一共两百五十两,就当做我这回拜师的束修。若是不够,等我出师了,我挣了银钱,再来奉上。”
郑晴琅愣住了,这金公子之前还在为了省钱而想出偷方子的馊主意,这会子,却把所有创业资金都上交了,自己的教学,真的那么重要么?
若是金公子能够听到她的心声,答案自然是“重要”。
他自从看穿了继母的伎俩后,就迫切得想要打脸那个面甜心苦的继母。
他想要成长为一个真正有用的人,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包括亲爹的关注和认可,但老实说,他无从下手。
即便是想到拿积蓄自己创业,他也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而已,心里根本就没有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但是,郑晴琅不经意的教诲和善意,让他看到了希望,就像大海中飘荡的小舟看到了海岸,他知道自己必须抓紧机会靠近。
郑晴琅虽无法体会他的心情,但看到他又是毒誓又是上交巨款,再次心软了。
她刚想要拒绝那沓银票,却被儿媳马宝珠插手,一把接过了。
“娘,既然对方说是束修,那你就收下吧。娘的教诲,可是积年累月,几十年人生经验总结出来的,自然不便宜。”
一边说着,她一边避开金公子的视线,对着婆婆挤咕眼。
郑晴琅虽不赞同收钱,但见她这么个表情,似乎是有什么别的打算,便没有出言阻止。
金公子见对方收下银钱,没有心疼,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安定下来。
至此,他就在薛家住下了。
薛家暂时还没买奴仆,所以,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出身优渥的金公子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但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像个蹒跚学步的小娃儿,一点点学着打理自己日常起居。
渐渐地,家里家外的活计他也能帮上一些了,上山砍柴、下地拔草、喂养牲畜、烧火担水……
他有心想要表现,眼里有活,又十分聪慧,一点就通,所以很快适应了村里的生活。
按照马宝珠的原话就是,“这娃儿不错,农活家务活样样行,生在金家那种事事有人服侍的家庭,有些屈才了。”
郑晴琅听过这句话后,有些好笑,哪有什么屈不屈才,都是环境给逼的。
没有谁天生会干家务会干农活,只是环境要求人必须干,为了生存,那就只能干呗。
半个月后,派去贵州查探消息的人回来了,证实金公子所说的那些身世情况属实,郑晴琅便决定带他去作坊参观了。
此前,为了避嫌,金公子在郑晴琅去作坊的时候,并没有跟着一同去。
甚至于,平常空闲时,都不敢靠近那里,生怕被薛家人误以为他还贼心不死。
头一回,郑晴琅要带他过去作坊,他连连摆手,借口说自己还得去地里。
郑晴琅笑道,“你不必因噎废食,这阵子,你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当师傅的,不教徒弟一点真功夫,那就白让你叫了那么久师傅了。”
金公子听见她自称师傅,心知自己这么多天的坚持终于被看到了,当下差点没掉眼泪出来。
他带着鼻音,瓮声瓮气得喊了一声,“师傅。”
郑晴琅不太适应这种氛围,装作嫌弃的样子,“好了,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还哭鼻子,害不害臊,跟着我走吧。”
“诶!”
金公子快活的应了一声,吸了吸鼻子,然后跟上了师傅,终于踏入了在他眼中有几分神秘的三娘豆酱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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