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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福从外面进来,问赵升,“娘娘这会可在忙?”
“启禀公公,娘娘这会正在同公主还有王爷一起说话。不过公主和王爷已经进去了一会,邓公公这会进去正合适。”
邓福点点头,嘱咐了一句,“好生当差。”
赵升谄媚一笑,“公公放心,奴才一定用心当差,不会辜负公公的用心栽培。”
邓福走进位于偏殿的小书房,果真都在书房里。周王和长安见邓福来了,心知有事情要禀报,于是两个孩子主动提出告辞,退了下去。
陆瑾娘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说道:“瞧你这样,定是有什么事情,说吧,我都听着。”
邓福恭敬的站着,“启禀娘娘,奴才刚刚得到消息,皇上正打算起复韩大人。就是韩盛喊大人。”
陆瑾娘紧皱眉头?乾德帝要起复韩盛?怎么会这样子?难道皇帝身边没有得用的人了吗?当初因为韩珺的缘故,牵连到前太子,害的先帝不得不将前太子给废了。虽然朝臣们达成了愿望,但是韩家就倒霉了。韩珺死了,先帝就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了韩家头上。韩盛被罢职,若非被人拦着,怕是他身上的功名都要被先帝给夺了。后来乾德帝登基,韩家也一直蛰伏没动,陆瑾娘也暂时没打算对韩家动手。一个韩玮,一个韩珺,她将韩盛两个最出色的儿子都彻底毁掉了,韩盛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像当年那样风光。虽然韩盛的填房容三早些年就会韩盛生下一个儿子两个女儿,不过陆瑾娘也打听过了,容三生的那个儿子,并没有韩珺和韩玮一样的读书天分。陆瑾娘估计,那孩子可能更多的遗传了容家的天分,比如爱计较,心眼小之类的。
容家同吕家有亲,吕家出了个太后,吕家的外孙又做了皇帝。于是如今容家在京城内也跟着水涨船高,有点豪门世家的派头。反观韩家,韩盛是韩家最兴旺的一支,不过那是从前,自从韩盛被罢官,韩家也沉寂了起来,努力培养下一代,争取下一代同样能出几个惊采绝艳的人物,只有这样传承百年的韩家才能继续繁荣下去。韩家的想法很好,可是若是朝中没人,这也只是个很美好的想法而已。
陆瑾娘微微一笑,问邓福,“这个消息从哪里得来?”
“启禀娘娘,奴才是从窦侯爷那里得知的。窦侯爷说娘娘同韩家有些过节,既然有韩家的消息,就让奴才给娘娘带来。”
陆瑾娘抿嘴一笑,不出所料,果真是窦猛。对窦猛陆瑾娘如今没别的想法,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同样能够将窦念平平安安的带大成才。“此事本宫知道了,此事还没定下吧。”
“还没有定下。不过窦侯爷说皇上有这个想法,朝中依旧还有不少韩家的姻亲故旧,若是皇上真的透出这个意思,那些大臣很可能会帮韩盛说话。如此一来,韩盛起复的可能性就很大了。”邓福小心的说道。
陆瑾娘并不太在意,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已经无需对上一辈子的事情耿耿于怀。对于韩家,她已经给了足够多的教训,毁了韩家两个最出色的子弟,这一点就足够将韩家打击得至少十年内萎靡不振。若是韩盛继续蛰伏,陆瑾娘也不介意放弃上辈子的仇恨。但是若是韩盛想继续出来蹦跶的话,陆瑾娘冷漠一笑,她不介意再给韩家一点苦头吃。
乾德帝寿辰,虽然因为说要节俭,加上又不是整寿,故此没有大办。但是各地的官员还是早早的将万寿节的礼物派人送到京城。至于本就在京城的的官员勋贵,在万寿节这一天自然都要进宫为皇帝贺寿。
朝廷命妇们也都纷纷进宫,虽然不能亲自给皇帝贺寿,但是至少要在太后还有皇后跟前露个脸。
陆瑾娘陪在吕太后身边,看着一个个命妇说着吉利话,她也努力的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忙了没多久后,陆瑾娘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
荣三很紧张,她没有想明白,那个人怎么会在今天宣她进宫。虽然她身上还有诰命,可是照着韩家如今的情况,是根本没资格进宫来的。路上遇到不少人,对上那些人的眼神,容三很是尴尬。被人领到瑶华宫,容三知道,这就是那个人住的地方。这里可真是富贵非常。容三万万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有一天会进宫成为贵妃。想必不光是她,很多人都没想到那个人会有这一天。正是印证了那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太监赵升冷冷的打量了一眼容三,“韩太太请进去吧,娘娘正在里面等着你。”
“哦,哦……”容三很紧张,被人提醒,反应过来,急忙跟上。
陆瑾娘已经回到瑶华宫,得知容三了,于是让人将容三请进来。
容三站在前面,低眉顺眼,一副谨慎小心恭敬异常的模样。陆瑾娘轻声一笑,这笑声惊动了容三,让容三微颤一下。所谓礼贤下士,必有所求。陆瑾娘无缘无故叫她进宫,定是没安好心。想起当年两人之间的矛盾,容三恐惧起来。莫非是想趁着韩家倒霉的时候,收拾了韩家,就是为了报复她吗?
陆瑾娘笑笑,“容姐姐干嘛这么紧张。”
容三张大了嘴巴,接着反应过来,赶紧摆手摇头,“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臣妾当不起娘娘这么称呼。”
“容姐姐太过客气了,虽然如今咱们身份不同,不过本宫可没忘记姐姐当年对本宫的情谊。”
容三更不敢坐了,吓得脸色苍白。“娘娘,臣妾当年是猪油蒙了心,做下错事,娘娘大人有大量,还请娘娘原谅则个。”
陆瑾娘轻笑一声,“容姐姐很怕本宫吗?”。
“臣妾,臣妾……”想说不怕,可是颤抖的身体暴露了她的内心。想说怕,又觉着太没脸了,连基本的勇气都失去了。
陆瑾娘并不在意容三的失礼之处,容三没倒下,还维持着基本的清醒,这已经让陆瑾娘满意了。“容姐姐不必如此,坐下说话吧。”见容三还要拒绝,陆瑾娘轻声说道:“莫非本宫的话不管用了吗?什么人都敢忤逆本宫的意思。嗯?”
“不敢,臣妾万万不敢。”容三不得已只能坐下说话。
陆瑾娘笑了起来,“容姐姐这样才好,容姐姐干嘛一直低着头,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好些年没同容姐姐见面,本宫都快记不起当年容姐姐长什么样子。”
容三很不情愿,又很恐惧的抬起头来,这才终于看到眼前的陆瑾娘究竟是怎么样子。容三惊了一跳,怎么过了这么多年,陆瑾娘这个女人几乎都没什么变化,还是和以前的样子差不多。果真是保养有道。容三不由的对比起自己来,韩家这几年走了霉运,什么事情都不顺,韩盛的脾气也变得不好,加上还有个闹腾的韩玮和一个不消停的方明雅,以及整天哭哭啼啼的韩珺的媳妇,容三这个做老婆和后母婆婆的人,都快愁死了。这几年人也开始见老,早不复当年的明艳照人。
陆瑾娘也不得不感叹一声岁月催人老。容三的面容上,尤其是眼角还要下垂的唇纹,无一不显示出岁月的无情。陆瑾娘转眼笑了起来,“今儿总算见到容姐姐,容姐姐这几年过的可好?”
容三紧张的点点头,“多谢娘娘挂怀,臣妾很好。”
陆瑾娘将容三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衣服首饰都是时新的,首饰的成色很好,看来韩家虽然落魄,但是依然不影响韩家的富贵。韩家究竟多有钱,陆瑾娘虽然并不清楚,但是绝对是个富豪之家。短短几年还不足以让韩家真正的落魄下去。不过容三的神情透出几分憔悴,生活的重担明晃晃的写在脸上,让人生出唏嘘。
“容姐姐还是这么客气啊,想当年,咱们还是做姑娘的时候,那时候容姐姐和现在可是不同的。”
容三尴尬一笑,“娘娘恕罪,当年臣妾年少不懂事,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娘娘见谅。若是娘娘要罚臣妾,臣妾也甘愿受罚。”
“说这话作甚?莫非容姐姐以为本宫是个小气的人,对早些年的事情还记挂着?”陆瑾娘似笑非笑的看着容三。
容三紧张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臣妾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说完,容三就狠狠的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都是臣妾最笨,不会说话,请娘娘责罚。”
“行了,本宫并没有怪罪你。”陆瑾娘嘲讽一笑,是时候进入正题了,“韩太太一定很奇怪本宫今日为何会叫你进宫吧。”
一听陆瑾娘改了称呼,称呼她为韩太太,容三顿时打起了精神,不敢有丝毫遗漏,“请娘娘示下。”
陆瑾娘淡然一笑,“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不过是之前本宫同皇上说话的时候,皇上偶尔提起了韩大人,这倒是勾起了本宫的回忆,故此今日让人请韩太太进宫一趟。咱们两人多年没见,趁着今日机会,叙叙旧也好。”
容三的心提着,陆瑾娘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勾她的心神吗?皇帝提起韩盛,为何提起,提起了什么内容,怎么全都不说。容三心中着急的很,却又不敢问,只好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急切,“娘娘说的是,臣妾也是时常想起娘娘。”
“哦,是吗?”。陆瑾娘盯着容三,“韩太太想不想知道皇上究竟同本宫说了什么。”
容三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鼓足了勇气,“还请娘娘解惑。”
陆瑾娘畅快一笑,“如此才好嘛。既然想知道,又何必惺惺作态。在本宫面前,韩太太做出这副样子,可就不好看了。”
“娘娘教训的是,臣妾,臣妾无能,让娘娘失望了。”
陆瑾娘起身,慢慢走进容三,“容姐姐,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先帝最爱的可是废太子,你不会不知道吧?”
容三紧张的都不会呼吸了,机械的点头,“臣妾知道。”
“那你可知道,皇上当年可是答应过先帝,要好好对待兄弟们。前些日子,皇上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想起了废太子,废太子虽然不忠不孝,但是不得不说废太子才华横溢,就是皇上也是极为佩服的。皇上的心思别人不知道,本宫可是清楚的很。皇上提起韩大人,哼哼,难保不是同当年废太子的事情有关。本宫说了这么多,容姐姐可明白了?”
容三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问出来,“娘娘的意思莫非是皇上要重新翻出当年的事情?要对我家大人,对我家大人……”容三恐惧的眼眶睁大,几乎快要闭气过去。
陆瑾娘郑重点头,“你可知道为何?”
韩太太本能的摇头,她之前从来不知道有这件事情,又如何知道这里面的原因。
陆瑾娘弯下腰,压低了声音同容三说道:“因为有人提起韩大人,说韩大人人品官声本事都是一等一的,打算帮忙让韩大人起复。韩大人虽然有大才,奈何碍着皇上的眼。只要一看到韩大人,就让人难免想起当年的事情,想起贵府那位三元公。容姐姐,。你想象看是不是这个道理。与其让人在眼前碍眼,不如将人打发的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容三好不容易,总算恢复了一点理智和思考,“娘娘为何要同臣妾说这些?”她不相信陆瑾娘会好心帮她。陆瑾娘不着她的麻烦就算很好了,又怎么会帮她。
“很好奇是吗?”。陆瑾娘似笑非笑的,“容三,当年你得罪本宫的事情,本宫可以不计较。你们韩家是死是活,也同本宫没有半点关系。有时候本宫巴不得看到你倒霉,你说是不是?”
容三浑身哆嗦,是的,这才是陆瑾娘的真面目。她怎么可能那么大度,她一定有阴谋。
陆瑾娘苦涩一笑,“奈何,本宫有个不成器的哥哥,我这个哥哥正好同你们家的那位三元公有过不清不楚的关系。若是我这哥哥闹起来,将当年他们两人的事情闹出来,你说会是什么后果?韩状元已经没了,皇上定会怪罪到我那哥哥头上。本宫虽然心狠,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本宫也不得多为家人考虑一下。容三,你自己考虑清楚了,是要本宫亲自动手,还是你们自己自觉一点。”
容三只觉着今日接受的信息太多,有点反应不过来。陆瑾娘说的是那个意思吗?是了,当年她也听说过一些流言,韩珺的确是同陆家的某个人来往密切,关系不一般。要是这件事捅出去,那废太子的事情?那皇上岂不是要灭口。天啦,怎么会这样子。容三结结巴巴的问道:“不知娘娘要臣妾做什么?”
陆瑾娘冷漠一笑,“说了这么多,韩太太还不明白,你可真是让本宫失望。回去告诉韩大人,若是想要保全韩家,就自觉的赶紧称病离开京城。若是还在京城,时不时的让皇上想起,最后会闹出什么事情来,本宫可就顾不了了。届时本宫不介意对韩家落井下石。”
容三一脸灰白,韩珺同陆可昱的事情不能爆出来,爆出来,那么当年废太子的事情就是成了一件冤案。如此一来,就连乾德帝的正统都有可能受到某些有心人的质疑。为了避免这种事情,那么皇上会采取的行动,几乎不用想都能知道。一想到那个可能,容三就恐惧的浑身痉挛,恨不得这就赶紧回去,收拾包袱回老家去。
“娘娘的意思,臣妾明白。臣妾回去后,就同我家老爷好好商量一番,定会做出妥当的安排来。”
陆瑾娘似笑非笑的,韩家一直在京城,的确挺碍眼的。让韩家人离开京城,对所有人都好。若是韩家不肯离开,陆瑾娘也不介意手上沾染上更多的鲜血。陆瑾娘冷漠的看着容三,“既然韩太太已经明白了本宫的意思,那韩太太就赶紧回去同韩大人说明白。是好是歹,就看韩大人作何选择。本宫静待好消息。当然若是让本宫失望,本宫自然会让那些人后悔做出这一切。”
“娘娘放心,臣妾知道好歹,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容三一身冷汗出了瑶华宫,被风一吹,狠狠打了个寒颤。今日所遭受的惊吓,比之过去数十年加起来的还要多。容三顾不得其他,急匆匆的出宫回到韩府,找到韩盛,就将陆瑾娘的话全都告诉了韩盛。
韩盛颓然坐下,脸色灰白,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陆贵妃真的是这么同你说的?”
容三点头,小心翼翼的看着韩盛,“老爷,咱们该怎么办?要听陆贵妃的吗?”。
韩盛抬手制止容三,他需要好好想一想,这关系到韩家的未来,绝对不能轻忽。“去,将大郎叫来。”
容三出门吩咐人,接着又返回来,静悄悄的守着韩盛。韩盛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水,陆贵妃给他出了一个难题。但是他生性多疑,他总觉着陆贵妃这番举动很是让人怀疑。难道真是只是单纯的为了陆可昱考虑?韩盛摇头,他不相信。能做到贵妃之尊的人,怎么可能会如此单纯,别无所求。
韩玮赶着过来,韩盛打断韩玮的请安,让容三将进宫的事情同韩玮又说了一遍。韩盛沉着脸问韩玮,“此事你怎么看?”
韩玮皱眉,这个消息太过突然。望着韩盛,韩盛这几年过的很苦逼,岁月无情,让他染上风霜,鬓边已然有了白发,早没了当年的美男子模样,当然如今也算是个帅老头。韩盛见韩玮没吭声,有些不满,问道:“你觉着陆贵妃的话有几分可信?她怎么会知道二郎同陆可昱的的事情?”
韩玮心中已然有了想法,望着韩盛,韩盛明白,挥手让容三退下,并且让心腹守在外面。容三被迫退出来,跺跺脚,不肯离去,干脆就在厢房里等待消息。
韩盛同韩玮说道:“这会没人了,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韩玮深吸一口气,“父亲,今日得知此事,儿子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当年太子被废,虽然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二弟,但是如今看来,这事只怕同当今皇上还有那位陆贵妃脱不了关系。”
韩盛眼前一亮,韩玮这话给他打开了思路,“你说的有几分道理。那陆贵妃当年在王府的时候,已经贵为侧妃,时常回陆家。二郎同陆可昱的事情,说不定那时候就已经被发现。至于前太子同二郎的事情,当年我就怀疑这里面有猫腻,只是一直找不到证据。如今一联想,此事十有八九是……”韩盛说到这里,脸色彻底白了,越想下去越是惊人。
韩玮也是一脸惨白,“当年二弟出事,陆可昱找上门来,可见他同二弟之间……会不会当时陆可昱就去求了陆贵妃,若是那个时候陆贵妃真的参与其中,说不定真的能将二弟救出来。”
“胡说八道,人直接交给了皇上,怎么可能被救出来。”说到这里,韩盛眉头一跳,父子两人齐声喊道:“窦猛!”
韩玮冷汗淋漓,这么惊人的内幕,太过惊人。“难道窦猛当年就已经投靠了当今皇上?”
韩盛黑着一张脸,“当然有可能,极有可能。若是有窦猛的帮助,那之前想不通的事情全都明白了。当年窦猛可是管着禁军,宿卫皇宫。有他暗中相助,想要做什么手段,还不是手到擒来。二郎同太子的事情……好一个窦猛,没想到隐藏的这么深。害的咱们韩家好苦。”韩盛满脸悲愤,可是如今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改变。
韩玮紧张又恐惧的问道:“父亲,这么说来,二弟果真还有可能活在世上,是吗?”。
“怎么可能,那陆贵妃手段不一般,又参与其中,怎么可能留下如此大的把柄。”韩盛脸色变幻不定,青白交错,内心正承受着无比大的煎熬。这些事情说起来都是秘辛,都是当今皇上不欲让人知道的事情。若是皇帝真的得知韩珺还活在世上,得知韩珺同陆可昱的关系,皇帝不杀人灭口才怪。
韩盛已然出了一身冷汗,官场沉浮多年,他自然清楚其中的分寸。这种皇家秘辛,绝对不能沾惹,沾惹上身,就是催命符。
韩玮已然站立不稳,身体都在晃动,实在是因为强大的恐惧。韩玮望着韩盛,“这么说起来,陆贵妃是叫太太进宫也说的过去。虽然陆贵妃不惧,但是毕竟牵连到陆家。未免陆家出事,最好就是让咱们一家人都远远的离开,让皇上永远都想不起来。”
转瞬之间,韩盛似乎老了好多岁,“陆贵妃究竟想干嘛?”
“保全陆家。”韩玮下意识的说道。
韩盛却不赞同,他毕竟在官场沉浮多年,早已练就非一般的眼光。之前太过紧张恐惧,一时间没回过神来。这会冷静下来,韩盛也开始展露他的头脑。“区区一个陆可昱,以陆贵妃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想要保全容易得很。若是当年的事情陆贵妃真的有参与其中,那么皇上更不会为难陆家。不仅不会为难,将来说不定还要大用陆家。可是陆贵妃却巴巴的让容氏进宫,还说了这么一番话,这就耐人寻味了。”
韩玮不敢确定的说道:“莫非二弟真的还活着?还同陆可昱在一起?知道韩家可能有难,于是求陆可昱在陆贵妃面前为韩家美言几句?”
“绝不可能。你二弟已经死了。”韩盛一脸凶狠,若是韩珺还活着,那无疑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一旦被发现,整个韩家都会被炸的尸骨不存。所以韩珺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了,已经死了好几年了。
韩玮低着头,“父亲说的是,二弟已经死了。”
韩盛左思右想,想要看破陆瑾娘的用意。韩家离开对陆瑾娘有什么好处?对陆家又有什么好处?貌似表面看起来,两家并不相干,无论是对陆瑾娘还是对陆家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那为何陆瑾娘会来这么一出?难道是真的害怕韩珺同陆可昱的事情被朝臣知道,闹起风波来,牵连到她吗?似乎也只有这个理由才站得住脚,才能说明一切。
韩玮问道:“父亲,此事究竟该如何做?咱们一家果真是离开京城吗?”。
韩盛的眉头皱的死紧,显得极为烦躁,“此事不急,为父先想想。你也好生想想,咱们家究竟该如何做。”
“儿子听父亲的。”
陆瑾娘静待韩家的消息,韩家没有让陆瑾娘失望。数日之后,就传出韩盛病倒的消息,据说是因为这几年郁结在心,如今撑不住了,终于倒下。而在此时,皇帝还没有公开透露想要起复韩盛的意思。一听说韩盛病倒,乾德帝觉着很可惜,病的太不是时候了。不过如此一来,起复的事情就暂时搁浅了。
很快又传来消息,韩盛打算回乡养老,韩玮作为儿子,自然要随侍在侧。韩盛和韩玮都走了,那女眷和小孩自然没有继续留在京城的道理。偌大的韩府,随着人走楼空,很快就荒凉起来。而韩盛原本是装病,但是当离开京城后,却真的病了。这一回就如传闻所言那样,郁结于心。他不甘心啊,经营了这么多年,还有两个让人称羡的儿子,结果却落到这个地步,苍天不公啊。韩盛悲愤异常,韩玮成了残疾,又没了功名,韩珺不死也是死。本来还指望着能够起复,为韩家儿孙争取更多的机会,却没想到最后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京城。这几乎将骄傲了一辈子的韩盛彻底打垮,头发都白了一半,整个人也迅速的苍老了下来。
韩玮带着容三生的儿子韩瑜伺候在韩盛的床前。韩盛满眼的不甘心与落寞,死死的盯着韩瑜,“五郎,你一定要争气,为韩家争气,为你自己争气。为父如今可就指望你了。”
韩玮低着头,面无表情,手却攥紧了。
十来岁出头的韩瑜已经懂事,很认真的点头,“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争气,一定会光宗耀祖的。”
韩盛咳嗽几声,脸色越发的难看。“好,不愧是我韩盛的儿子。你平日里跟着你大哥,让你大哥多教导教导你。你大哥探花之才,教导你绰绰有余。”
“儿子听父亲的。”韩瑜郑重的向韩玮行礼,“以后就劳烦大哥教导,弟弟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大哥不吝赐教。”
韩玮看了眼韩盛,接着面无表情的将韩瑜扶起来,“五弟不用如此,你我兄弟,为兄也希望你能争气。如今咱们这一家子可就指望五弟了。”
韩瑜重重的点头,“大哥放心,弟弟不会让你失望的。”
韩盛欣慰一笑,好,好,能看到两个儿子如此友爱,韩盛老怀大慰。“大郎,你要用心教导五郎。哎,若是当年的事情没有发生,有你二弟在,为父何至于……咳咳……”
“父亲不要多想,父亲放心吧,儿子会用心教导五弟的。说不定将来咱们韩家还能出一个状元。”
韩盛笑了起来,“说的不错,咱们韩家只是暂时的蛰伏,还没有垮。任何人都打不垮咱们韩家。”韩盛交代完这番话,沉沉的睡去。韩玮心思不明,想到了许多,更多的是想到了韩珺。若是韩珺真的还活着,那他现在会在什么地方?这辈子,两兄弟还有见面的机会吗?
九王府,花园水榭,九王爷正在同一名俊朗文士下棋。
九王爷放下棋,笑道:“听闻韩大人称病回乡了。韩家这下子只怕十几二十年都不能恢复元气。还有韩家的姻亲,王家,怕是最后也不会有多好的结果。”
文士放在桌下面的手轻微抖动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说道:“皇上这是在为安排自己的人扫清障碍。”
“可惜了韩大人大才,竟然落到这个地步。王先生如何看待此事?”
王修冷静的说道:“王爷如今处境不妙,凡事求稳方是上策。虽然这周围没人,学生还是建议王爷不要讨论朝中之事。”
九王爷笑笑,一脸不在意。这个王修是九王爷两个月前出门遇到的,爱惜其才,于是将人招进王府做了一个清客。因为王修有才,思路敏捷,对朝政也有许多独到的看法,故此九王爷对这个王修越发的看重。
“王先生提醒的是,本王如今是如履薄冰,不知道什么时候毒酒就会赐下,还是及时行乐的好。”
王修低着头,捏紧了拳头,转眼又笑了起来,“王爷这一局可要输了。”
“哦?果真!王先生大才,本王多有不如。”
王修笑道:“是王爷大度,让了学生两步,不然学生只能甘拜下风。”
哈哈,九王爷大笑,笑声中透着沧桑和不甘,最后只化为一声深深的叹息。
王修从王府出来,坐上马车朝着外城走去。不过半途上,又让车夫改道。当马车行驶到韩府的时候,王修让车夫停下。王修掀开车窗,朝外面看去。高大巍峨的韩府大门,曾经是多么的热闹,每日里迎来送往,光是值班的门房就有八个。而今大门紧闭,侧门也被关上,门廊上的灯笼也少了一个,随风飘荡,让人感受到一股萧瑟之意。王修慢慢湿润了眼眶,却很快回过神来。这是他曾经熟悉的地方,曾经生活的地方,他曾经是这里的骄傲,可是这一切如今都成了笑话。
侧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守门的老头朝外面看来,正好对上王修的目光。老头愣了下,想要再看清楚一点,对方已经驾驶马车离去。老头喃喃自语,为何他会在这个陌生人的身上感受到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好似同这个人见了无数面一样。
老头拼命的想,他虽然老了,但是能做门房,自然记忆力是不成问题的。他记得分明,这是一个陌生的面孔,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回想刚才见的那一面,让他觉着熟悉的,对了,就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好似看过了无数遍,像谁了?一直到了晚上,老头猛地跳起来,他想起来了,这个陌生人的眼睛像极了已经过世的韩珺。
王修离开了韩府,到了外城,进了一座两进的小宅子。这是他在京城置办的住处。不过如今做了九王爷的清客,自然都是住在九王府的。王修已经有一个多月不曾回来这里,打开房门,走进书房,小心的检查了一遍书房中的情况,见做的几处小陷阱都没被人动过,王修放心下来。这一个晚上,王修并没有回到王府,而是歇息在这座宅子里。当他用药水洗干净脸,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此人正是韩珺,死而复生,又悄悄的回到了京城,换了一个身份,一个面容,再来看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至于王修这个身份,自然是真实的,这是韩珺在众多身份中挑选的最合适的一个。自小生长于南方,小时候随着长辈来过一次京城,故此会说京话。学识很好,身上还有举人功名。不过却并不想出仕,只是想先游遍各地风光,再说别的。父母双亡,已经娶妻,只可惜妻子也于一年前过世,没有孩子,族人也不过问。故此,王修身上没有束缚,加上还有点银钱,又有功名,这样的人真是再自在不过。
韩珺看着镜子中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因为长久不见阳光,面色显得极为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脱下衣服,背上一条狰狞的疤痕从肩胛一直到腰线,十分恐怖。而胸前还有两道十来寸的伤疤,同样狰狞异常。
韩珺呵呵一笑,每次看到身上的疤痕,他就觉着伤口发痛,浑身难受。让他不由得想起这几年所经历的一切。而所经历的这一切,也让他从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侩子手。
韩珺闭上眼睛,心已经冰冻,唯有仇恨还驱使着他前进。而这些疤痕就是用来时刻提醒他,他所遭受过的一切。让他不要忘了仇恨,不要忘了复仇。
次日一早,韩珺离开小宅子,打算回九王府。在王府门口下马车的时候,竟然意外的看到了陆可昱。韩珺微微眯起眼睛,这个人来九王府做什么?莫非乾德帝打算对九王爷动手?韩珺不动声色走上前,冷漠的看了眼陆可昱。陆可昱也没在意一个书生。只是当陆可昱抬头看向对方的背影时,却如遭雷击,不可能,根本就是两个人,只是背影有些相似罢了。
陆可昱将那种可笑的猜测甩出头脑,离开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又回头看了眼,那人已经走远看不到了。陆可昱莫名的觉着失望。只是那个背影同那个人真的好像。不知那人现在究竟身在何处,又在做些什么?他那么喜欢读书,或许他会找一个小山村,做一个教书先生吧。这样也好,教书先生最适合他。
陆可昱心思不宁,想起失踪好几年的韩珺。而韩珺回到王府,就被叫到九王爷跟前。没用韩珺问,九王爷就说起陆可昱的来意。陆可昱是奉命过来,从今开始,陆可昱就是九王府的侍卫统领,为期一年左右。等一年满后,陆可昱将被调入宫中,担任大内侍卫副统领。所以今日陆可昱来,不过是同九王爷联系一下,两人熟悉一番,将来也好相处。
韩珺面无表情,接着又笑了起来,或许他可以利用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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