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邸外头栓马柱边上停着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站在蹬脚马匹旁边是一彪形大汉,最引人瞩目的则是他满脸络腮胡,和一双鹰一般的眼眸。
不多时,阿鲁牵着非白走来。
看到临山时惊得后退半步,“临山大哥,你怎么在这里?你回来了?”
临山招手让他到跟前,“四公子还有一会儿才㪚值么?”阿鲁摸摸脑瓜子,看了看天色,“应是快了。”
正在他想马车上是谁时,荷花掀开车帘跳了下来。
“临山大哥,我去隔壁买点热茶。”
她提着自家的掐丝珐琅大肚长颈茶壶,指着官邸斜对面的茶楼。
临山上前接过茶壶,“少夫人可还好?”
“还好,就是吃多了酒,口干舌燥。” 阿鲁听到宋观舟慵懒声音传来,满眼惊愕,刚想多问,临山递来茶壶,“这附近你熟稔,去!”
阿鲁哎哟一声,“怎地少夫人今儿来接四公子哟……”
一会子四公子看到,指不定多欣喜呢。他欲要离去时,荷花追了过来,“阿鲁哥,我同你一处去。”
阿鲁等了她走到跟前,“怎地?不放心我要的茶水不好?”
“倒也不是,茶楼里看看有些什么点心,给四少夫人买点呢。”
这有何难?
阿鲁指了千味斋的地方,“这是千味斋后门,你自管去排队,我一会子要了热茶同你汇合。”
啊?
荷花看着明显不是该在另外街头的千味斋,如何到了官邸跟前?
阿鲁大笑,“去吧,千味斋又不傻,前后都开了门,生意更好。”他几步跑到最大的茶楼,入门就问了掌柜,掌柜对时常来候裴大人的阿鲁甚是熟悉,“怎么,今儿还看不上我们的茶壶了?”
提着如此精致的壶,明眼人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阿鲁啐了他一口,“浑说,府上女眷用的,少与我费口舌,快些烧壶热水来。”
二楼处,几人正缓缓走下来。
当头之人,阿鲁有几分面熟,不过这地儿能耐,什么人见不到?索性低头,把玩珐琅壶,等着热水沏茶。
“新来的夏茶,口感绵软清甜,尝尝?”
掌柜自荐,阿鲁摇头,“今儿就不了,府上自备了江州春茶。”萧家回去还没几天,已送来几大车好礼。
大半是给宋观舟。
有酒、有肉、有茶,还有许多江州名贵的布料。
外头寻常茶楼的茶,自是比不上。一阵清香带着风从阿鲁跟前吹过,阿鲁瘪了瘪嘴,埋怨似的看了眼掌柜。
掌柜这会儿已腆着脸同下楼来的人陪笑,“公子今儿走的早了些……”
“晚间有宴,陈老板,今日的茶回了潮,实在不美。”男子声音偏阴柔,阿鲁抬头顺着看去,哟!
琵琶郎哟!
出入茶楼这些地儿的琵琶郎竟然也不做妖艳妆扮,绿衫白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拢在头顶做髻,一根碧玉簪子犹如点缀,沁人心脾。
若不知他底细,这么一看,也是富贵人家的郎君。
风度翩翩,玉面风神。
可惜——
正在阿鲁在旁窥探时,宋幼安忽地看了过来,“敢问是裴大人跟前的小哥?”
嚯哟!
这是清高孤傲目中无人的琵琶郎?
众人都有些小小惊愕,阿鲁亦是如此,只得点头应了是,宋幼安转头看向掌柜,“陈老板,你们这茶楼里最拿手的炒芝麻绿豆素饼做得不错,打包两碟子给这位小哥,记在我账上。”
京里贵妇对他趋之若鹜,不如换他给裴岸添点堵。那什么裴家的四少夫人,既然嫌弃伎子伶人,那自个儿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送点小礼。
“嗳?”
陈老板迟钝,片刻才反应过来,“好好好,公子放心,这会儿就安排下去。”
“用不曾用过的骨瓷百花碟装好,银钱一处儿算。”
还要新碟子?
“好咧,公子放心。”
阿鲁有些不知所措,“这太烦劳公子,不必——”
“不是给你的,你只管带回去。”
说罢,男人带着其余人,像一阵风出了茶楼。阿鲁有些傻眼,看向掌柜,掌柜摊开手,“老朽守这茶楼十载有余,与公子相识两三年,可不曾见过如此这般厚待人,你应着就是了。”
应着?
说得好听,阿鲁肚子里气呼呼,知道马车上是谁么?我们少夫人!
这琵琶郎恁地没个轻重!
圣上寿宴后,少夫人提过几次琵琶郎,阿鲁如何不知?掌柜不管,差使厨上麻利些,不多时就用小食盒装好,送到阿鲁手上。
阿鲁蹙眉,“掌柜的,热水不来,却上了这什么饼的——”
“马上马上。”
掌柜心道,不是怕你不接吗?
阿鲁出了茶楼子,与提着几包点心的荷花碰到一处儿,一起回到马车跟前,全部递了进去。
想了片刻,阿鲁还是站在车外低声禀道,“少夫人,那芝麻绿豆素饼是茶楼一位公子赠与的。”
宋观舟的酒劲正是上头时,满面桃红,樱唇不点而朱,眼波横流。
听得这话,软软问道,“是谁啊?”
阿鲁顿了一下,才应了句,“少夫人,是琵琶郎呢。”忍冬刚倒出来的热茶,正放在小几上凉着,听得这三字,不由自主看向宋观舟。
宋观舟挣扎起身,“宋幼安啊?他可在边上?引过来与我见见。”
祖宗!
这可是官邸跟前,来来往往都是些京城要员,你同那样的人见个什么?
可少夫人醉了……
阿鲁看了左右,赶紧回话,“少夫人,宋公子已蹬车离去,只是看到小的去要热水,他故点来的素饼。”
“如此啊,有些日子不曾见过他了。”
此子嘴儿甜,见着她就喊姐姐,她看到漂亮的人儿,心情也好,这会儿听得阿鲁说了,有些遗憾,故而吵着要吃绿豆饼子。
荷花小心翼翼拿出来,还冒着热气。
用银签子戳了一块,欲要喂给宋观舟,宋观舟吃吃一笑,“我自己来,哪里就到手脚不能动的地步?”
她纤手葱指颤巍巍送到口中,吃了一口,品了片刻,眉头舒展,“真的好吃。”
今儿真是开心。
裴彻大老远回到京城,与她见了面。
宋幼安只不过看到阿鲁,就认出自己在这附近,用心送了素饼来。
裴岸刚上马车,怀里就迎来香喷喷的娘子,她仰头娇嗔不已,“四郎,我来接你回家。”
外头是风是雨,裴岸再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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