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淮的问话,荧神色微变,慢慢走近了他的身边说着:
“后来,很遗憾,你的母亲还是选择了你,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还是将你生了下来,你的降生,也意味着你母亲的离世。”
“之后的事情,大多你都知道了。”
“唯独不知道的一件事,就是......”
荧言语间,微微再一抬手,那投影里的画面又隐隐亮了起来。
画面里。
是一山间小楼亭,天色有些暗沉,似乎很快就要下雨了。
楼亭内,陈竟依然十分恭敬地站着正与‘荧’对谈。
‘荧’幽幽开口:“我此来是要好心地提醒你一下,仲夏将至,石门将迎来前所未有的一场水灾,你现在身为石门镇的镇长,我想你应该早做谋划提前预防才是。”
听此,陈竟疑惑了一下,水灾?
他小心地反问道:“神明大人何出此言,这石门背靠大山,面临湖海,若是水灾,只能是荻花湖水势上涨,虽说夏之雨季颇多,但历年来,可从来没有出现过水灾的情况,不知神明大人是凭何而定啊?”
‘荧’微微沉默了一会,倒是玩味一笑,或许是因为对方第一次用这种怀疑自己的话语而感到有些诧异。
但她似乎也并不是很在意。
也不想去做什么详细解释,只是说着:“我自有我的手段,说了,你也很难理解,总之今日我来,就是顺便好心地提醒你一句,另外我来是想告诉你,再过半年,我需要你同我去一个地方,可能会有点久,我希望在此之前,你能将你家中之事,还有公堂之事都处理好。”
听此,陈竟明显神色犹豫。
他或许想加以询问对方到底让自己去什么地方,但是思虑片刻,他又不好意思开口。
毕竟受恩于人,且先有承诺在先,确实无法让他多做猜疑。
只是为今自己成家,家中小儿尚值幼年懵懂无知。
虽有仆人稍加帮衬,但是他不知道神明大人究竟让自己去干什么?要去多久?还回得来吗?他有点担心,担心他唯一的亲人,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离开后是否能平安顺遂。
直到最后“荧”消失身影,陈竟也始终未敢开口追寻缘由。
书生意气,正直的人格,终是无法让他做出那些违背诺言的事情。
隐隐间,从他那愁绪迷离的眼神中不难看出,他似乎真的已经开始做好了即便是那刀山火海,也义不容辞的准备。
因为这就是承诺,这就是因果。
画面转位。
陈竟回到了镇子上的衙署。
公事门署内,他旋即拟订了一份折子,又紧忙传唤小吏叫来了师爷,十分焦急的样子。
师爷脚步紧促地进来了。
案桌之前,他嘱咐着师爷说道:“师爷,你拿着我的这份公文,快马加鞭亲自去一趟璃月港,务必要亲手交到晋德司首大人的手上。”
师爷闻言,神情肃然,断然地接过自家大人手中的公文,微微俯首言辞:“大人放心,下官这就出发。”神情上是丝毫没有怠慢之色。
过了半月。
师爷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陈竟的镇老爷府邸门外,隐隐听见马蹄声渐渐靠近。
随后就听见有人扣响了他的府门。
府内。
正准备睡去的陈竟听到府中的下人匆匆来报,说是师爷回来了。
他急忙穿上外衣,火急火燎地往厅堂之外走去。
到了厅堂。
他看见了一身有些邋遢的中年人坐在厅堂中饥渴难耐般正饮着茶水,可能也正是连日的长途跋涉,让自己这位师爷如此狼狈的模样都差点第一时间没被认出来。
师爷见自家老爷从后堂出来。
连忙起身放下茶碗,就要上前拜见。
陈竟见得对方如此模样,倒是心生一丝怜惜,急忙上前扶过师爷将要抬手行礼的双手说着:“不必拘礼了,师爷一路辛苦,坐下来慢慢说。”
师爷微微颔首,行将坐了下来。
从随身包袱里拿出一份被汗水沾染些许有些湿泞的文书递给了陈竟。
随后慢慢道来:“大人,这是晋德大人看到您递交的公文后,第二天拟好的文书,让我回来转交给您。”
陈竟一边摊开折子查看,一边问道:“晋德大人可有还说些什么交代的话?”
师爷答言:“有的,晋德大人说,择日他会将大人所陈述之事汇报给月海亭天机阁,适时勘定事情的虚实与否再做定夺。”
陈竟看着手中的回呈文书,听着师爷的话语,神色有些焦虑起来。
他喃喃言:“眼看着这仲夏将至,若是等天机阁勘定完毕,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师爷有些不明所以,故才问道:“大人,恕下官冒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啊?能使大人如此忧虑?”
陈竟面对师爷的问题,眼神有些游离的与对方对视一眼,其实事情没发生前他是有些拿捏不定的。
神明大人告诉他仲夏之际,石门将会迎来前所未有的水患。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就目前来讲是没有任何依据的。
毕竟自己又不是什么阴阳术士,懂的什么天文星相。
他想将这件事说与自家师爷听,也好相之讨论下有什么不同的意见与看法。
但是话到嘴边他又改口了。
“师爷一路奔波,甚是辛苦,今日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闻言。
师爷也不好再多做停留,行将退去了。
这天夜里。
陈竟又是彻夜难眠,神明大人口中的水灾将至,终是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他相信神明大人的说辞自然不是空穴来风,对方手段了得自然有对方的依据,且对方没有理由编出这么一个荒谬的谎言来欺骗自己。
他之所以相信神明大人的话语,是因为他不希望看到他不相信的结果是让石门镇几万百姓因为自己的错误判断而遭受灭顶之灾。
但是自己相信,可别人未必相信啊!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自己亲自走一趟璃月港。
第二天一早,他交代了管家家中的事情,托付了师爷府衙事宜便独自一人一马踏上了前往璃月港的路程。
七日的长途奔波,终是让他再次走上了这片繁华城市的土地上。
街头,他牵着马匹紧促地行走着,四下繁华的闹市叫卖声不断,身着华贵彩服的阔绰富人们随处可见,渲染红色格调绚丽至极的高楼延绵不绝。
但是如此这些,对于此刻的陈竟来说,似乎都并不值得他去稍加观赏。
一顶斗笠背在背上,额角那有些凌乱的发絮两两垂鬓,脸上有些黑泥黄渍的中年人混迹在这熙熙攘攘的人流当中,确实很难想象得到这是一位镇老爷级别的官家人物。
陈竟终是来到了总务司府衙大门口。
负责值守的门庭守卫却上前拦住了他的脚步,连忙大声呵斥道:“干什么的?总务司府衙,衣衫不整,不准入内!”
虽然听得这难听的话语。
但陈竟还是礼貌地出示了自己石门镇镇长官位令牌给对方过目,这才得到了那门口的守卫尊重的言词。
守卫辨清对方手中的令牌适才感到惶恐万分,连忙愧疚道:“原来是石门镇镇长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多有得罪,您请进。”
陈竟倒是心胸宽广,并未与那年轻守卫多做计较,不过顺口指着路边拴好的马儿吩咐了一句:“没事,不过可不可以劳烦小兄弟将在下的马儿牵去进点草食。”
“应该的,大人放心,小的这就去办。”守卫立马媚眼迎声。
不多时。
总算是进得这总务司府衙的大堂。
大堂之内许多官职人员行走着,有不少人都对陈竟抛来异样的眼光。
也许是因为面生,也许是因为他一身有些邋遢的穿着。
最后,姗姗来迟的接待秘书官小昭匆匆走了过来。
小昭倒是为人和气,她上前亲切地问候道:“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陈竟见得对方,倒是微微一笑,说着:“小昭,是我啊,陈竟,你不记得我了吗?”
小昭微微皱眉,思绪转换间如恍然大悟般,惊讶地开心道:“哦!原来是状元郎陈大公子,你看我这记性,这些年你这......变化也太大了,我都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哦,不对。”小昭眉眼微挑,神色若有敬意地再次说着:“现在应该叫您陈大人了。”
“哈哈!”陈竟微微言笑:“客气了,当年殿试就考时,还是多亏了你的指点,才让我能金榜题名换得衣锦还乡啊!这说起来,陈某还亏欠你一句言谢呢。”
“陈大人夸大了,指点学子一些就考事宜本就是我的工作之一,没什么好言谢的,就不说这些陈年往事了。”话头调转,小昭开始询问道:“怎么,陈大人这风尘仆仆的样子,是石门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了吗?”
听此。
原本还有些笑意的陈竟顿时神色就暗淡下来。
他带着真挚的语气说道:“石门确有紧要之事,所以我这才亲自前来面见晋德大人,还得劳烦秘书官小姐去提前通报一声。”
小昭倒是神情从容,十分随和地说着:“既是紧要之事,小昭也自然不敢怠慢,司首大人现在正在开会,不过应该很快就要结束了,届时我会第一时间将陈大人到访的消息通报上去,陈大人且先随我去客房稍作休息,您稍安勿躁。”
“唉!”陈竟微微点头答言:“既是如此,那就有劳了!”
话是这样说,但是此刻他脸上的神色却是始终掩盖不住他内心里的那份焦急。
陈竟在总务司的客房,是坐立不安,左右徘徊。
终是熬过了感觉久远岁月的半刻钟。
适才听到缓慢的脚步声从门外靠近。
不出所料,正是这晋德司首大人来了。
陈竟连忙在门口躬身行礼:“司首大人,下官有要事相告!”
司首晋德一脸严肃,从门口径直地走进一直到落座到案桌之后,才缓缓开口言:“孝先啊,过来坐吧,既是要事,那就慢慢说。”
闻言,陈竟言谢之后,适才小心翼翼且端端正正地落座到了案桌之侧。
随后他禀言道:“大人,下官前些时日托师爷送呈上来的文书不知后续进展如何?”
“哎!”司首晋德长叹了一声,他又扫视了一眼陈竟上下,摇着头说着:“孝先啊,这石门将要面临前所未有的水患,不知孝先以何为依据啊?难不成,这石门镇出了一位什么知天晓地能卜算未来天命的奇人为孝先算得了这未来天机吗?”
听此,陈竟沉默半许,久久才吐露几字:“未有奇人!”说这话时,他第一联想到的应该就是那位神明大人。
适才晋德又问道:“老夫博览古今,对这天文地理也算是略知一二,那些常年水灾泛滥的地方,往往是长河中下游居多,或因堤坝决口,或因转口滞流,可是这石门,地处大海湖湾,背有大山相隔,若是水灾成性,那唯有破天大雨连下千载,让这海面抬升三丈,才可能殃及这石门上下上万百姓的安危啊!”
陈竟听着对方讽喻的话语,自是理解对方的言外之意。
总结来说,就是对方根本不相信石门镇这个地方会出现水患这种自然灾害的可能。
若是有,也就是只有那大雨连下千年之久不停歇,让海平面上涨三丈,才有可能将石门淹没。
这想想都知道,什么雨能下千年之久不停,还能让海平面上升三丈?
一年之内海平面起伏跨度能有一丈之远那就是个匪夷所思的情况了,更何况三丈?
话里话外,这位司首大人自是对陈竟关于石门水灾将至一事表示诸多猜疑与不信。
但是他自认为的不信归不信,作为一名合格的父母官,对于下属提出的一些事情,他也不会因为荒谬而不予理睬。
他开口宽慰道:“孝先,你既然来了,也不用太着急,老夫我已经将你呈递的函件递给了月海亭的天机阁,他们已经再着手差遣专业的队伍勘定星相变化,以及海水涨潮起落,以此来预测石门镇未来的天象变化,以天机阁的办事效率,相信过不了几日,便能有明确的答复,孝先就先且在璃月港滞留几日,等拿到天机阁的答复再做打算也不迟。”
听此。
陈竟也只好妥协,目前对于他来说,或许也没有办法去做其他什么了。
他只希望天机阁的勘定结果,能和神明大人给出的提醒是一致的。
那样,自己就能顺理成章地拿到总务司的拨款援助,事先做好抗灾准备,希望石门能够顺利度过此次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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