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个御史大夫,虽说位高权重,但也非事事通达。学政监今年既有此新规,必是朝廷想树典立标。周修这么一举报,看来黎儿你今年难逃摸排核查。”施津玉语气淡然。
周姨娘愣住了:“太太,当年若不是您心慈手软,放生了周修。周修现在就没有机会上学政监举报黎儿了。”
施津玉嗤笑:“我当年即使放任黎儿打断周修的双手双脚,周修依旧有口能言。”
“当年就该毒哑周修。”周姨娘恨恨地说道。
“毒哑一个周修,简单。可府里下人们的悠悠众口,又岂能全部挡下吗?只要有一下人对外宣之,黎儿当年暴敛的行径就藏不住。”施津玉厉声道,“当年的回旋镖,如今既然回转回来了,黎儿你只能受下了。”
“不,母亲,孩儿不服气,孩儿明明已经改好了,为什么如今还要为当年的行为付账?”柏昌黎不服,“外公位高权重,我这点小事,外公一定能轻易解决的。”
“朝廷之事波云诡谲,朝廷有些政敌搞不好正想利用你的事,给你外公使些绊子。你若争气,我还可让你外公托举你一把。可你不争气……学政监走访查证核实后,也只是让你三年后再参加秋闱,并未让你从此不得参加秋闱。”施津玉叹了一口气,“你父亲还在仕途,你外公之能还是该多用在提携你父亲的前途方面,不应蹉跎在你这点事上。”
外公出面处理自己的事情,居然是蹉跎?
母亲如今出言,怎么都不加修饰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现在不过个秀才,连官场的门槛还没踏进,是个连议价筹码都没有的毛头小子?
母亲到底何时醒悟的?
以前的母亲,和寻常的闺中妇人一般,因为没有亲生子女倚仗,总讨好似地倚仗自己这些嫡子女。
现在的母亲,似醒悟了。似乎知道了,自己这些嫡子女,只不过是一些羽翼不丰的雏鸟。而这些日后还要仰仗她的鼻息的雏鸟,她何必放在心上呢?
“你母亲说得对。”柏宽堂出声道,“你这点小事若好好认了学政监的罚,自会小事化无。若无理闹出三分,你外公怕也会受到波及。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外公若有所倾覆,为父日后的仕途必定无比艰难。”
柏宽堂从一个中不了举的秀才,一路爬到从四品,岳父施隽之功有多大,柏宽堂怎么会不知道?
柏宽堂绝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危及岳父施隽,因为一旦危及到岳父施隽,就意味着危及到柏宽堂自己了。
“本来黎儿今年首参院试,就中了秀才。又逢今年己卯年秋闱试之年,黎儿原本不用等三年就可以参加秋闱的。学政监突然来这么一个品行摸排,黎儿就这么无缘无故被耽误了三年。”周姨娘仍是愤懑。
“都怪三弟从盛勾郡大牢回府时,没及时跨火盆,府里才一直衰事不断。”柏昌芸斜睨了一眼柏昌铧。
“这事也能赖我?”柏昌铧无端被波及,脸色瞬间阴沉如水,“大哥要断周修双手双脚都是多少久前的事了?我那时还没入盛勾郡大牢呢!”
“近来府里确实衰事不断,芸儿,我看寻一日,你同我去趟保德寺,给府里上下都求道平安符吧。”柏昌芸的话提醒了柏老夫人,柏老夫人不觉疑神疑鬼起来。
最近这段时日,柏府确实是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感觉都是衰事,一件好事都没进过门。
“明日三弟的店铺开张,祖母,不如我们贺完三弟后,就去保德寺吧。”柏昌芸很是心急。
张权礼也是要参加今年八月的秋闱试的。
大哥因为学政监的品行摸排,今年定是参加不了秋闱了。所以一定要请佛主保佑张权礼,千万别因为什么类似的突发状况,也参加不了今年的秋闱试。
“好。”柏老夫人点了点头。
其实一个七岁的孩童哪能做成什么生意?
何况还是做这种花鸟鱼虫的费钱买卖。
可柏老夫人实在不想见到柏昌铧整日游手好闲地呆在柏府里。
恩学堂柏昌铧没上成,又没私塾先生肯上门教导柏昌铧,柏昌铧这个三孙子已经让柏老夫人颜面尽失了。
现在打发柏昌铧做点买卖,至少还能堵堵外头这些人的闲嘴。
锣鼓喧天、鞭炮四起,观蕊台的开张仪式倒像那么回事。
柏老夫人和柏昌芸在观蕊台简单坐了一下,便起身一同坐马车前去保德寺。
施津玉目送着柏老夫人和柏昌芸离开,转头看向穿梭在店铺里四下招呼客人的柏昌铧。
上一世,那个朝堂上最年轻最意气风发的侍御史,这一世,居然成了迎来送往的小小商人了。
施津玉笑了笑,好在自己重生在柏昌铧羽翼未丰之时,若重生在柏昌铧成为那个深思远谋的侍御史之时,自己恐怕不是对手。
柏昌铧见施津玉正冲着自己笑,便信步来到施津玉跟前:“母亲,大姐穿着姹紫嫣红去保德寺,您怎么不出言劝劝她?就任她这么随祖母去了?”
施津玉脸色淡淡:“你大姐掌家这两月,已多有自己的主意,不是我能劝就能劝下的。”
“说是去给府里众人求平安符,我看大姐那穿着,更像是去求姻缘的。”柏昌铧笑道,“只是,她的姻缘不是早早拴在礼世子那头了吗?”
施津玉无声笑了笑。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柏老夫人和柏昌芸的马车便到了京郊的保德寺。
柏昌芸扶着柏老夫人从马车上下来:“祖母,这保德寺前小摊有在卖石榴手串,我想去买上一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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