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时视线所及一切与过去无异,把长发从胸前撩至背后,轻轻的推开房门,走廊尽头窗外的大海波光粼粼。
洗过脸,擦拭过后的镜子中映出的双眼逐渐清晰。
郁美女士还未起床,我如往常一般打开冰箱拼凑起今天的早饭。
沸腾的水中翻滚着食材,咕咚破碎的气泡中释放的不仅是热气,还有令人安心的香气。
在这种累积的气氛中,我的内心总会平静的不可思议。
“深月,早饭吃什么?”老人顶着稍显凌乱的发型推开厨房门,打着哈欠说出了今天第一句话。
没等我回答,她就从空气中嗅出了答案。
“味增汤!”
抛出这个名词后,郁美女士随之踏进了厨房,帮我把早餐从厨房转移到餐桌上。
“今天有什么想做的吗?”用餐时间很快过去,做着下山采购准备的郁美女士站在玄关问我。
“您有什么想吃的吗?”我抱着被子准备趁着晴天进行例行晾晒。
“倒没有,毕竟无论你做什么都好吃,”老人帮我开门,和我一起走到晾衣绳处,“那我还是什么新鲜买什么了。”
“就和往常一样。”说完这句话后,老人就转动着车钥匙向山下走去。
的确和昨天一样,把被褥搭在细绳上的动作不知道已经做过多少次,阳光打在手背上的温度也是那么的熟悉。
穿上巫女服,把长发梳好绑在背后,镜中的身姿已是千鲸神社的巫女。
自上而下打扫台阶,等我坐在平台的巨石上眺望大海时,大概十分钟之后,身后就会出现熟悉的声音。
“白井。”提着袋子在郁美女士身后出现的,是入江龙一。
比我小一级的学弟,同在神社工作的同事,《离群之鲸》下半部唯一的读者,能一起赏月的人……我能给予他的前缀太多,以至于到如今仍找不出满意的介绍。
“早上好。”他从我手中接过扫帚,熟练的向他负责的台阶走去,从我和他划分好工作区域开始,日日如此。
本该如此,直到那次对我而言宛如奇迹的夏日祭典重启。
在那难忘的一晚过后,送走了鲸群的我正逐渐见证着传说的应验。
夏日祭典的成功举办让人们逐渐想起了千鲸神社的存在,只有我们三人存在的山顶逐渐迎来了越来越多的客人。
正因如此,自祭典结束之后,我很少有空闲的时间与入江相处,接待客人正式成为了首要任务。
早晨的问候,中午的午餐,傍晚的再见,这是我们一天中能够面对面的时刻。
在神社接待客人时偶尔能在视线边缘捕捉到入江忙碌的身影,他总能及时捕捉到客人的疑惑或面临的麻烦,然后迅速的为其解决。
我非常了解他这方面的才能,毕竟我也是被他“拯救”的一员。
“看来今天又不能睡午觉了,”在中午的餐桌上,神社成员得以短暂的相聚,郁美女士失落的看向窗外,“一早就被晒出去的被子不能在中午被享用真是太浪费了。”
午休时间的缺席有一段日子了,毕竟神社有的客人并不会午睡。
大概是郁美女士的埋怨太过于强烈。
雨水降临在午餐结束的时刻,我在水槽清洗餐具的时候察觉到密集的撞击声自头顶响起。
“我去收被子。”没等我反应过来,走廊上就响起入江的声音,无暇感叹上一次抬头窗外还是阳光灿烂,等我急匆匆推开厨房门后,只能从敞开的大门看到声势逐渐浩大的雨幕,他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豆大的雨点溅落于脚下,尘土的味道裹着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一只脚刚踏进雨中,入江就如同一阵风裹着水滴归来。
他弓着身子把被褥罩在身下,雨下的又急又猛,在他背后连成一串模糊了世界。
“怎么突然下起雨来了?”玄关前,郁美女士嘴上说着埋怨的话,脸上的笑容却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
她从入江手中接过干燥的被褥,上方带有太阳的余温。
而我找来毛巾,递给他擦拭着额头上的水渍。急雨跃动到了高潮,噼里啪啦的倾泻在神社。
上次这么大的雨是在台风天,去买退烧药的入江只给我发送了自己要回神社的消息后,就联系不上了。
再次见面就在这个玄关,当他满头汗水气喘吁吁的站在我面前,把装满药的袋子递给我的那一刻,我罕见的有了生气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他一意孤行的回到神社,把自己的安全置身事外,即使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他为郁美女士做出的决定,但我还是控制不住升起这种陌生又焦躁的情感。
他平安归来,那一刻的心中异变也逐渐被我埋藏在记忆之中,只会在今天这宛如重现般的场景中被再次翻出。
“这么大的雨,下午不会有人来了,”郁美女士兴奋的抱着自己的被褥,风也似的消失在走廊,“今天下午神社休息,我要好好的去睡个午觉。”
“入江,”我跟在他的身后 ,在开着灯的走廊下踩着他的影子前进,“你也要去睡午觉吗?”
“要等一段时间,下雨天我不容易睡着。”在走廊的尽头停下,他推开门,再熟悉不过的午睡房间里,巨大的玻璃之外,灰蒙蒙的天空之中回荡着狂风骤雨。
“那,”我的语气听起来轻快不少,“我最近重写的《离群之鲸》,虽然只有几章——”
“我要看!”他扔下铺到一半的被褥,迅速起身对我说道,脸上的期待与兴趣令我呼吸一滞。
身为作者被认可的满足感充盈着全身,糟糕,我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嘴角上扬了。
倒退一步站在走廊,砰的一声把入江关在屋内,我头抵在门板上听着自己的心跳好一会才行动起来。
等我拿着手稿站在他面前时,他正襟危坐在桌前,尽力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但我好像能听到他心中大声呼唤着我手中的文字快些被他眼睛看去。
把薄薄的几张纸递到他手中,我顺势坐在他对面。
暴雨中的大海实属罕见,但我扭头看了一会就不自觉的把视线投向对面的少年。
上次这样面对面坐着是在抄写祭典相关的名单的那次,那时我早早的就停下了笔,本想看向窗外打发时间,但双眼最终也如今天停留在入江的身上。
【他的字没有我写的好看,但抄写的好认真】当时的结论宛然是神社同事的观察角度得出的。
而现在他虽然没有写字,但聚精会神读着手稿的样子和那天一模一样,我正大光明的打量着他,从他的额头眼睛开始向下描摹直到拿着纸张的手指。
然后如此循环,最后在他停留在最后一行字的时刻巧妙的转移视线。
“看完了。”入江在我余光中抬起头,我装作吃惊的样子看向他。
“这么快?”我下一句的忐忑是真实的,“怎么样?”
“非常好,一开始新角色的出场稍显意外,但融入剧情……”他毫不吝啬夸奖,滔滔不绝的读后感在我耳边逐渐被心跳声压下一头,直到入江长长发言结束的那刻,指尖也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
好奇怪?我虽不能准确的判断自己的情绪,但对身体的异样却是异常的敏锐。
那么,此刻的心脏是为何跳动?
在和入江久违的讨论之后,窗外的雨势渐缓,他也掀开被子,决定不辜负上午的阳光。
“白井,你不睡觉吗?”他问我。
“不了,我今天不困。”我回答。如果不睡觉的话,大概就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入江醒来,然后就可以和他多聊会天。
是关于《离群之鲸》的话题,毕竟这本书对我而言非常重要,所以这样做也算情有可原。
等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面对桌子上空白的纸张却是一个字也无法下笔。
听着雨声发呆好一会,最后决定找些事做好打发时间。
但屋内的家具屈指可数,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也只有放在角落里的那个旅行包。
拉开拉链,几件衣服下压着薄薄的一个信封。
是遗书,我的内心乱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平静,这是属于过去的东西,未来也不会再次出场。
我把它撕开,展开折叠的白纸,寥寥几行绝望读来,心中只剩劫后余生的庆幸。
如果没有郁美女士,没有与其他人相遇,如果没有遇到入江,我现在恐怕已经葬身于大海。
撕碎这些,毫不在意的揉成一团,精准的投向垃圾桶,等我收拾好自己,窗外已经放晴。
雨过之后的天空是最清澈的蓝色,我房间中的窗户又高又小,踮起脚才能窥得一小片湛蓝。
如果是午休的房间,是能看到最不吝啬的美景。
这般想着的我再次推开了那扇门。
他睡的正香,我轻手轻脚的移动到窗户前,缓缓的抬起玻璃,毕竟是第二次,我熟练的动作比上次更快的迎接窗外的微风。
没有尘土的味道,裹着海的气息,风在瞬间盈满了房间。
此刻和那晚不同的只有时间,我目不转睛的望向窗外,过了一会,我留出一半的窗台迎来了睡醒的入江。
聊了好久,大概是因为都有读书的兴趣,我对着他有说不完的话。
“阿龙,你还不回去吗?”郁美女士推开房门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我这才意识到时间的流动,发红的太阳已经触碰到海平线,现在必定过了五点。
“和白井聊的太开心,完全忘了时间了,”入江慌张的站起身,拿出手机后看了一眼,“刚六点半,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说完,他推开门跑过了走廊。
“今天的工资!”郁美女士在他身后拿出没来得及交给他的信封。
“我给他吧。”走到玄关,我喊住了穿好鞋准备出门的入江。
“谢了。”他转过身从我手中拿走信封,期间有一瞬握住了我的手。
“白井,”他笑着对我说,“明天见。”
“明天见……”话音未落,他就已经离去。
手,入江龙一握住我的那只手,少年的身影和鲸群那晚重叠在一起。
那晚是他第二次朝我伸出手,那时我跟在入江身后,少年手心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传递给我。
好奇怪?今天为什么会频繁的想起过去?为什么都是与入江共处的回忆?为什么都是入江龙一?
“深月,你耳朵怎么这么红?”身后的声音的主人是我重要的亲人郁美女士。
“手太烫了。”我双手覆于脸蛋之上,一时比较不出究竟是哪个温度更高。
但,入江掌心的一定是最烫的。
如何向自己介绍入江龙一,我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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