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徐允也没了那些闲情,再去外面踏雪寻梅,只是守在火炉旁,看着些市井间三文一本的话本打发时间。没有翻上几页,手上的书就被人夺走,徐允抬眼一看来人,立刻起身恭敬地行礼,“爹,您回来了。”
瞧着已与自己一般高的独子,徐父看了一会,将手里的话本扔进火炉里,“随我来。”说罢,转身就走了。徐允应了一声,瞧了眼燃得正烈的书,扭头跟了上去。
来到书房,徐父坐在椅子上,翻看着公文,也不说什么。徐允也没有出声,只是低着头站在桌前。放下文本,徐父突然开口,“汝默,三月会有一场殿试,你准备准备,上京去吧。”
听到父亲这样说,徐允几乎是有些不可置信,双手一把撑在桌前,“爹,你不是说只要参加会试便可,为何还要我上京去参加什么殿试?”
明明自己算得很好,依自己这成绩,是绝不可能有机会选上。除非,是知府大人有心为之。
徐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起身,走到徐允面前,“默儿,爹问你,你为何这样不愿意参加科举?我从不认为,你是没有能力才不去的。“
来了,这一天终于来了。
本是一脸讶异的徐允,渐渐变了表情,讥讽和不屑充满了整张脸,“我若是参加科举,必是能入朝为官。只是,我想请问爹,一个不君、不父、不夫的人,凭什么让我去俯首称臣?”
没有给父亲说话的机会,徐允身子微微前倾,像是要将这么多年的怨气一一宣泄出来,“一个昏聩多疑、苛断情偏的皇帝,活生生将我大元朝折腾得民不聊生,这让臣子如何心甘!”
“父亲,我并非恃才自居,只是我辈数十载寒窗苦读,却不及那些满口玄黄的道儿一颗仙丹妙药,尽心血为学,却为百姓所鄙,竖子实乃为士人悲也!”
沉默地听着儿子的话,徐父没有打断,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徐父拍了拍他的肩膀,冲他笑了笑,“吾儿有这份心,爹就满足了。”
有些不敢相信,徐允见到徐父一派温和,不禁脱口问出,“爹,你不怪我大逆不道吗?”
徐父摇摇头,接着双手负到背后,双眼望着窗外。过了一会,才道,“行儿,自古士人书华自傲,不与凡人比,士人之天性,以其立心于天地之间、存志于高山野鹤,你不愿入这浊世,爹也明白。”
突然,徐父转过身,直直地瞧着儿子,眼里净是锐利,“文人的才能,不仅只是清谈小道,纵有斐然者致一世至万世之名,于民何利?父亲不是苛求你一定要入官,只是这条路,才是你该走的。”
这是父亲第一次对自己说这么多话。
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是个懦弱懒散的人,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明白得这么通透,远不像自己这样浅薄无知。
看着父亲已经花白的鬓发,徐允单手掀开衣摆,朝徐父跪下,“孩儿,多谢父亲教诲。”再抬头,徐允的眼里满是刚毅。
二十一年三月十五殿试,状元,徐允。
喜报还没有在桌上放上几日,城外已经是丝竹嘈切,徐允鲜衣怒马,走在人群中央。此时的徐允,再不是邺都城里那个整日吃喝的纨绔子弟,他成了大元第十一位状元。
几乎是一路赶着回了家,徐允一跃下马,匆匆往离开多日的家中赶去。只是到了徐府,既不见红绸,也不见鞭炮,甚至大门紧闭,都没有人来迎接。随行的侍从上前敲门,只见一个看门的老仆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将一封信递给了徐允,然后又将门闭上。
你我父子恩断义绝,此生不复相见。
握着徐父亲笔写的信,徐允抬头瞧着徐府高悬的门匾,重重地跪在门前。即使徐父说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孩子,那又如何,这一十七年来,养育自己的只有徐家。他徐允就算是认祖归宗,认得也是徐家,不是唐家。
穿着状元的绣袍,不吃也不喝,徐允就这么在门前跪了一宿。在第二天清晨,徐府的大门终于打开。
跟着老仆进了门,徐允被直接带到了祠堂里。远远的,徐允就见到徐父的身影,顾不得酸痛的双腿,快步走到父亲身边,“爹!”
听到喊声,徐父的身子一震,转过身来,却是对着徐允行了个官礼,“恭喜,唐状元。”
“从你考上状元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是唐允了。”
徐允看着一脸陌生的父亲,苦笑了一声,“父亲,你究竟是何苦戏弄儿子这一遭。儿永远是徐家的人,绝不是什么唐家的!”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状元郎,徐父眼里的慈爱渐渐回来,他打量着徐允,轻声问道,“默儿,爹再问你一句,人之寿几何,自炎黄来,世间几度春秋?天地之寿,又在几时?”
如同幼时在父亲面前默背般,徐允朗朗答道,“人之寿,长则百年,短不足百日,过五十,不称夭,不为非寿。自炎黄来,世间已历三千五百度春秋,天地之寿,恐无穷无尽也。”
满意地瞧着徐允,徐允伸手扶起他,并肩站在徐家先祖的灵牌前,“人死,有如灯灭,死后既然无知,何必管后人如何评说。人之于历史,之于天地,不过沧海一粟。这小小一颗粟,只有吃它的人,才能体会它的甘苦。”
“你若是永远困在徐家,你将永远都成不了大才。为父和你娘都会成为你的牵绊,让你再无法劈奸斩恶。只有你成为唐允,断了这一切旧事,哪怕人人骂你,只要你能走下去,那才是重要的。”
转过身,徐父瞧着已经泪流满面的唐允,一字一顿,“今日起,徐家第七代长子,徐允,故。死后,家中不立灵位,不入祖坟,若有人无故提及,一律逐出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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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为什么躲在扶风镇的原因了吗?”倚在软榻上,司游打着哈欠问道。
唐允有些讶异,本以为这人会大吃一惊,至少也就会把想敲诈自己的狗胆给灭下去。没想到这人居然没什么反应,至少要给他的清高气节赞一个阿喂o(︶︿︶)o!
将手里的橘子皮一扔,司游吧唧吧唧将最后一瓣橘子吃完,双手一拍,“无论你姓唐姓徐,是状元也好是小商人也罢,反正我都是你债主,和这些有个鸟关系!”
靠之,这个奸商不要把这么肤浅的理由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好吗,看脸不看人简直是神烦!
司游眯着眼瞧着眼前的小状元,身子突然向前一倾,诶哟一声将唐允压到软榻上。看着唐允被压得动弹不得,扑腾来扑腾去,司游双手举起,笑得眼冒精光,“抱歉,我手滑了。”
“按你说的,我这么个大奸商可不会吃亏的。既然你把我的传家宝给弄啐了,照价赔偿不过分吧,可是你这家里,”司游环顾了一周,不禁啧啧两声,“也就你这么个人值点银子了,干脆你直接把自己赔给我吧。”
一把推开司游,唐允白净的脸被气得通红,“你还有脸说,明明是你非要赖在我家里的,怎么还反咬我一口了!”说着,唐允有些懊恼地挠挠头,“再说了,不就是那么个小破戒指出了条痕子吗,人家不看又不知道!”
气呼呼地把腿架到椅子上,唐允摆出一副绿林好汉的匪样,拎着司游的领子就开始发飙,“说,你一点都不想娶我这么个知书达理学富五车的人当夫郎,你只是逗我的对不对!”
额,说完了好像觉得哪里不对了,唐允一呼噜脑袋,将这么些疑惑通通甩开,小老爷我根本没有缺点,怎么好随便说谎呢!
被这人的话逗得一乐,司游顿时好心情又上了一个台阶,这人到底是怎么考上状元的,连拒绝人都拒绝不来,得亏遇上我啊。
一把拉过唐允的手,不理会他的挣扎,司游将手指上的墨玉戒指戴上了他的手指,小指上的大小,到了唐允的食指上却是大小正好。
唐允翻了个白眼,正准备将戒指摘下来,却见司游一下按住自己的双手,动弹不得。
“别闹,这么个小戒指,可以号令司家所有的产业呢。”绕了绕唐允的发尾,司游半是调笑,又半是情长地叹息了一声,“堂堂一个老板娘落到你头上,你还是偷着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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