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钊,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父皇!父皇!”
天佑帝的声音将宋钊唤回现实,内心最原始迫切的求生欲望逼迫他给出反应,他嚎叫着跪爬到丹壁前,“咚咚咚”一阵狂磕,“儿臣冤枉!儿臣不知这些东西从何而来,儿臣从未写过这些,求父皇明查,还儿臣一个清白!”
一段话说完,再抬头时,宋钊额头已是血糊糊的,看得李福忠眼皮一跳。
天佑帝蹙着眉头,并未叫停,“你没写过,怎么会加盖着你的私印?”
“儿臣不知,儿臣不知,不是儿臣所为,父皇,求您信儿臣!”
魏太师此时也加入进来,“陛下,景王没有理由这样做啊,他自幼恭顺,熟读圣贤,最是明白君臣父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伤天害理有违纲常的事啊,老臣恳求陛下彻查!”
还不待天佑帝说话,他便先发制人道,“陛下,夫为治者,明察秋毫,而耳听八方,不可不慎也。老臣恳请陛下三思,彻查到底!”
身后魏太师一派的官员仿佛与他商议好一般,此话为信号,纷纷跪地高呼,“臣等恳请陛下三思!彻查到底!”
又被架起来了,天佑帝望着下面跪着的,站着的朝臣,眉头蹙得死紧。
好半晌,他才不悦道,“朕如你们的愿,沈岚,你来查办。”
沈岚急忙出列应下,“臣遵旨。”
“宋钊,滚回太清宫去。”
……
诏狱内,崔言之望着头顶一方小窗出神。
他已在此待了半个月,半个月里除魏太师来过一次外,他再没见过别的人。
案子查得如何了?景王真会是那个同党吗?陛下又会怎么处置郭安近?
可惜这些他都不知道,看守的神策军尽职尽责,守口如瓶,套不出丝毫信息。
此刻他想,或许他不该以这样被动的方式申冤。
身后传来声响,一名神策军打开牢房,公事公办的口吻道,“崔言之,你可以走了。”
沉思被打断,崔言之转身看向来人,面上没有一丁点终于要离开此地的欣喜,倒是有些失落,狐疑道,“陛下下的令吗?”
神策军看他一眼,“大理寺沈大人传旨放你。
这意味着天佑帝不追究他散布谣言之罪,同时他也失去作用,看样子,案子应当是有些定论了。
崔言之点点头,不做他言,沉默着迈出牢房,神策军跟在他后头,送他出去。
外头垫着薄雪,隐隐有一丝太阳,虽没风,却也冷。
崔言之打了个寒噤,双手揣在袄袍袖中,回身朝送他的神策军欠身作礼,这才大步踏进雪地中,踩着雪歘歘前行。
……
自汤凝华及笄宴后,徐琬便彻底闲下来,每日有两件事必做。
一是忍着严寒,早起同徐怀宁练拳,强身健体,练得她每日都满腔怨气。
只因徐怀宁偶然与她切磋一次后,竟发现自家妹妹身手了得,饶是大表哥陆文谦与她交手,也未必有胜算。
自此之后,徐怀宁便如同挖到宝贝一般,日日缠着徐琬与他对练。
之前他打算半月后返回定州的决定遭到徐庸与阮氏的坚决反对,是以心情颇为郁闷,但这郁闷现下烟消云散,已经完全不着急返回定州了。
反倒是徐琬巴不得他赶紧回定州。
而第二件事,便是徐琬在书肆购置了大量道学书籍,诸如《道藏》、《道门十要》、《太乙金华宗旨》等,中周崇尚道教,这些被广印售卖,人皆可买。
正所谓得道成仙,她欲以凡人之躯修炼成仙,那必然是要入道门的。
她打算先自个儿研究研究,再寻个道教高人,例如国师大人,让其指点指点,等一切通晓后再寻个汇聚天地日月之精华的宝地修炼。
这件事比上头那件更令徐家上下感到担心,阮氏每日愁眉苦脸同徐庸道,“你瞧,我那日的担忧果然成真了吧?你还说不会,原以为王家那位大姑娘迷恋农学已是稀奇了,不曾想咱们家这位更是稀奇,竟迷恋道学,唉,这可如何是好啊?”
冬月已过一半,月初时郑明锐让徐琬去王御史府上偷东西,赚得银钱五百一二两。
是以她中途奢侈一把,去了一趟蓬莱阁,轻语唱曲儿的价钱涨了,原先加上酒水小菜才三十两,如今要四十两。
上京果然居不易。
原本今儿下午徐琬是要去见一个人的,却硬生生被郑明锐打乱了计划。
是以一踏进寒舍,她便不爽地扯着嗓子问,“郑公子,这个月已经偷过了,还有何事?”
正厅里,郑明锐老神在在地喝着茶,玉汝伺候一旁,而他们面前站着一个人,瞧着很是眼熟。
不等徐琬开口,郑明锐便不悦地指着那人道,“他不愿在春江楼做事,非要跟着你。”
一见徐琬,那人就跟看见亲娘一般,泪眼婆娑地上前,哭唧唧唤她,“姑奶奶……”
“噗——”郑明锐一口茶水喷得老远,看着这诡异的认亲现场,额角忍不住抽了抽。
一声熟悉的“姑奶奶”也让徐琬瞬间想起他的身份。
白天比晚上看得更清楚,这车夫长得还算白净端正的,就是爱哭哭啼啼的,若是女子,倒是个能惹人生怜的优点,可放在他身上,简直惹人生厌。
徐琬无语,郑明锐怎么这点事都解决不了,还要麻烦她跑一趟。
“别叫我姑奶奶……”
车夫不肯,泪涌得更凶了,“姑奶奶,您就让小的跟着您吧……”
他被吓惨了 ,明知徐琬可能是鬼,他却认定待在徐琬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正如她说“姑奶奶不会害你的”。
徐琬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真是姑奶奶唤上瘾了?我还不满十五,你瞧着二十有余了吧,我有你这么大的侄孙子?”
“小的……才二十。”
徐琬:“……”
郑明锐:“……”
玉汝:“……”
“这不重要,玉汝安排你在春江楼做事,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车夫抹着泪道,“小的若是不跟着姑奶奶,小的还不如死——”
“那你就去死!”徐琬烦躁地打断他的话,语气恶劣,“反正你现在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你若死了,正合裴元庆的意,说吧,你想怎么死?要不要我帮你?”
车夫被吓得呆住,张着嘴,不发一言,苦涩摇头,眼泪流得比女子还凶。
徐琬头疼地“啧”了一声,满脸不耐烦。
“呃……我插一句啊。”
郑明锐饶抬手示意,二人立刻看向他,不同的是,车夫很忐忑,徐琬很怨愤。
郑明锐硬着头皮建议,“要不徐小姐你把他收了吧,反正多一个下人也没什么要紧的,日后你若是不便来我这里,还可以让他跑腿。”
车夫眼睛霎时亮如星星,头点如鼓,期待地看向徐琬。
徐琬盯着郑明锐,哂道,“郑公子真是好建议啊,养他的银子,你出么?”
却不想郑明锐爽快应下,“可以,景王给的定金,正好也还没给你。”
“……”
徐琬暗道大意,但转念一想,多收个小鬼跟班也没什么不好,便妥协下来。
“行吧行吧…你叫什么?”
“小的叫李二。”
“跟我走。”徐琬豪迈起身,对郑明锐道,“没什么事了吧?”
郑敏锐两手一摊,表示没事。
如此,徐琬便领着比她高大半头,怯生生的李二离开寒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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