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应是休朝的日子,太和殿,也就是俗称的金銮殿内,群臣尽来,象是炸开了锅。
众臣议论纷纷,沈一贯与新上任的四位内阁方从哲、李廷机、叶向高也在激烈地讨论着。
“皇上用绝食来要挟,真是把国事当成儿戏。”耿直的李廷机嗓门洪亮,毫不避讳。
沈一贯用严肃的语气来显示自己首辅的地位,“李阁老,埋怨有什么用,我们应该马上研究出对策。”
皇上的“梗”是出名的,不然“国本之争”也不会延续这么多年。要想改变他的主意,那可真是难事。众臣都露出为难之色。
方从哲道:“现在的主要问题是让皇上进食。”
“不错。”一直未说话的叶向高赞同道,“我以为应该向皇上谏言,陈述矿税之祸,税监之贪婪,辜负皇恩,死有余辜。”
“只怕皇上会更加生气。”沈一贯已摸准万历脾气,“本相觉得应该罢免当地官员,再缉拿闹事主凶。”
李廷机马上反对,“若这样,税监的气焰岂不更加嚣张。我不同意。”
叶向高跟着道:“我也不同意,我们不能在这个问题上向皇上妥协。”
“这不是妥协,而是权宜之计。”沈一贯严厉地道。
李廷机毫不退让,洪声道:“这权宜之计不仅将无法改变现状,将会使事件更加不可收拾。”
沈一贯带着怒气,“难道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就眼睁睁看着皇上挨饿吗?”
两人的争吵在大殿内特别响亮,本在交头接耳小声嘀咕的大臣们霎时安静下来。
方从哲赶紧道:“莫要争吵,我以为不若同时上这两个奏折,一份进言严惩凶手,消皇上怒气;另份陈述矿监之祸,警示皇上。”
“这种警示能起作用吗?”李廷机道,“这些年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不断上书陈述此祸,皇上何时听过?只有在此事上不妥协,才能真正做到警示。”
“我支持李相国,我们绝不能妥协。”已是兵部右给事中的杨涟朗声表态。
左光斗跟着道:“我也支持。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们应该让皇上知道我们的立场。”
“那你们觉得皇上会进食吗?”方从哲反问。
沈一贯冷笑下,道:“你们以为我愿意妥协吗?这几年我上书陈述矿税之祸的折子比你们少吗?”
李廷机依然不肯退让,“我不会在那个奏折上签名。”
“李相国当然不愿意签名。”吏部左侍郎亓诗教突然道,“因为那几个地方官中有你的学生。”
李廷机怒道:“我李廷机怎会因私情而枉王法,你休要牵强附会。”
“李相国不敢承认吗?”亓诗教不改攻势。
叶向高见李廷机陷入被动,替他辩解道:“李相国清正廉洁,国人尽知,何必在这些小问题上纠缠。”
沈一贯道:“叶相国是否会签名?”
叶向高想想并无其他良策,默默点了下头。
“那好,就这么定了,上两个折子。”沈一贯下决定,“至于在哪个折子上签名,愿不愿意签名,绝不勉强。本相会在两个折子上都签名。”
退朝后,亓诗教不解地问:“沈相国为何纵容李廷机那帮人如此无礼?”
沈一贯拂了拂朝服,冷笑道:“他们自命清高,坚持立场,却不懂变通,将皇上龙体置于一旁不顾,自会受到惩罚。”顿了顿,问道:“李廷机确实有学生在那地方官之中?”
亓诗教答道:“去年本官秋察时,那人很是高傲,声称自己是李廷机学生。”
“哈哈,好。”沈一贯大笑。
亓诗教在那一刻马上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与此同时,叶向高遭到了杨涟的厉声责问:“叶相国如此软弱,轻易折服权贵,实在让杨涟失望。叶相国,你不觉得惭愧吗?”
李廷机在旁没有吭声,左光斗劝杨涟,“相国也有他的难处。”
“什么难处?我看就是怕得罪沈一贯,丢了官位。”杨涟不依不饶。
叶向高摇头苦笑,“杨大人误会了,我这是为大局着想。”
“你去着想大局吧。走,我们喝酒去。”杨涟拉上李廷机、左光斗便走,丢下了叶向高。
叶向高并未生气,只觉无奈。杨涟的火爆脾气他早知晓,自是不会生气。他对自己的苦心得不到认可而无奈,作为东林党人中地位最高的人,他只有坐稳坐实这个位置,才能为东林党人谋得更大更多的利益。而这需要有时候顺应某些人的意思,即使心中有极大的反感。
冬日暖阳当空,叶向高却仍有寒意。同一个红日,这京城和南京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仰头苦笑,平了平心境,大步流星地走出宫。
万历皇帝在初三清晨便看到那两个奏折,田义和陈炬早早就拿着折子来到乾清宫。他们可不想皇上就这样绝食下去。
万历是个说话算数的男子汉。其实昨日他可以悄悄地吃点心,可他把御膳房送来的点心全部摔到地上,并痛斥端来点心的小太监们,下旨罚尚膳监监丞刘若愚两月俸禄。
朕说不吃就不吃,反正最近厌食,爱上了鸦片烟。万历抽着大烟过了一日,觉得比吃山珍海味爽快多了,晕乎乎的,象在云端。
“哦?朕看不懂了,一奏要严惩凶手,另一奏又要朕废除矿税。”万历看完两封奏折,不解地道,“两位爱卿,没有觉得他们这是敷衍朕吗?”
“皇上,既然说要严惩凶手,沈相国必会去办。”陈矩道,“看来他们已向皇上妥协,皇上还是先用膳吧。”
田义跟着劝道:“是啊,皇上。先用膳,若有变故,再作严惩。”
万历手持两封奏折,使劲摇头,“没这么简单。你们注意到没,一封奏折上没有李廷机签名,而另一封却有。”
急着送来,真没注意。两位掌印太监慌忙道:“皇上英明。”
“陈矩,你与刑部的人一同前往云南,代朕监督他们处理此事。”万历道。
“臣遵旨!”陈矩跪地。
万历又道:“田义,你去对他们说朕要等到凶手伏法后才会用膳。”
“皇上。”田义忙大呼,“此去云南,路途遥远,岂是一两日能到。万不可再赌气,伤了龙体。”
“你这样去说就是。”万历心中暗笑。我又不傻,那些官员又不笨,怎会真让我等到那日。
两人急忙去了金銮殿,把皇上的旨意传达给焦急等待的群臣。
“怎可如此,”沈一贯大惊,“两位公公,皇上还说了什么。”
田义道:“皇上还说了句一封奏折上没李廷机大人的签名,另一封上却有。”
沈一贯霎时明白,“我懂了!李大人,皇上对你签名的那封奏折很是不满呢。”
李廷机正色地道:“臣子向皇上表达心中想法是份内的事,怎能因怕引来不满而说谎言欺君。”
“那皇上仍不肯用膳,李大人觉得该怎么办。”沈一贯把所有责任推给他。
李廷机无法应答。
叶向高道:“还有一个办法,将那封奏折要回来。”
沈一贯轻叹声,果断决定:“只好如此。陈公公,麻烦你与刑部尚书李志亲往云南处理此案。田公公,还请您跟皇上要回那封奏折。”
李廷机等人心有不服,却也无可奈何,只好选择沉默。总不能把皇上生死置于脑后吧。
万历很爽快地把奏折给了田义,道:“既然群臣如此有诚意,朕也不再让他们为难,决定用膳。”
万历的绝食行动历经一日半终告结束。
晚上,万历来到万安宫,向郑贵妃眉飞色舞地讲述自己的胜利。
“皇上略施小计便让那些外廷官员就范,真是聪明神武。”听完后,郑贵妃小鸟依人依偎在万历怀中,赞道。
能得到心爱人的夸赞是多么幸福的事。万历轻抚她白皙肌肤,自豪感油然而生。只有这一刻他才感觉到自己是个男人,是个可以让女人放心依靠的男人。
紫铜鎏金大鼎兽口散出徐徐青烟,红烛散发妖娆的光。万历深情地望着郑贵妃桃花美目,“天下唯爱妃懂我!”
郑贵妃妙目闪着灵光,柔声地回应,“因为你是奴婢的相公。”
万历完全沉醉。
郑贵妃很清楚他的心。与受人支配的皇帝相比,他更渴望成为一个女人的支柱。
大家拿着银两相继离去,虽然恋恋不舍。如今只剩费千金、刘应选他们七人和一匹马一架车,以及很可能也要离开的魏四。
“若要继续发展下去,我认为你们应该去稍微偏远的地方。”魏四建议。
费千金摇头,“我就要在这里。”
“只怕丐帮不会容你。”魏四道出自己的担忧。
“可是我们能去哪呢?”刘应选问。
魏四道:“重回广宁门,那里丐帮势力较弱。”
“能成吗?那里的生意怎好和这里相比。”费千金已是新的头,他开始考虑得更加周全。
“可现在人少,平均下来是一样的。”魏四道。
费千金问:“住哪呢?”
魏四笑了笑,“我已经为你们寻好了。你的老根据地一直无人管,无人问,空着呢。”然后魏四振臂一挥,大吼道:“杀回老家去!”
“好,杀回老家去!”费千金等人跟着大叫。
春天即将来到,虽然冷风依然料峭,但已近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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