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豪,不,以后我们得叫魏四。魏四不再言语,在一片混沌中被那位叫小三的少年搀扶着出了肃宁城。
“到路边休息下吧。”走了一段,魏四只觉疲惫,不停努力不让眼睛闭上。
小三指指西边小山,“我饿了,魏四哥。咱们去观音庙吧,小净那说不定有吃的。”
我可对目前状况一无所知,你说哪就哪吧。魏四点点头。
既然已经穿越来这个时代,有必要知道一些基本状况。魏四边走边问:“今年是哪一年?”
小三摇着头,“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今年十六。”
“那是哪个朝代知道吧?”魏四责怪道。
“大明朝啊,我大明朝的太祖曾放过牛,要过饭,当过和尚,可厉害呢。”
说的是朱元璋。“现在的皇帝叫啥?”
小三一愣。皇帝的名字是忌讳,怎能乱喊,莫不成魏四哥脑子真的坏了。
魏四瞥了眼他,“这个也不知道?”
小三很苦闷地回答:“魏四哥,我怎么会知道,我连咱们肃宁县知县都不知叫啥。不过我知道咱们梨花村保长是胡二癞子那个坏蛋。”
无语片刻,魏四又问:“那你把知道的关于当今皇上的事都说出来吧。”对于曾经品学兼优的他来说,完全可以从这些传言中猜出是哪位明朝皇帝。
小三想了好久,来了句:“皇上喜欢女人。”
跟没说一样,哪个皇上不喜欢女人,弄得三宫六院里鸡飞狗跳的。魏四再次无语。
小三见魏四的脸色阴了下来,忙道:“前日在赌场,好像听黄胖子那群人说皇上已有好多年不上朝。对了,魏四哥你不是也在旁边吗?”
“我也在?”
“是啊,当时你还喊‘大概皇上整日在后宫与妃子们玩骰子呢’。”
明朝。皇上好几年不上朝。魏四马上想起那位明朝皇座上坐时间最长的那位:万历。
哦,我在明朝万历年间。
“小三,你叫啥?”魏四问。
“我叫小三啊。”小三吃惊地盯着他,“魏四哥,你不会把我也忘了吧?”
魏四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的事全不记得。小三,别怪哥。”
小三嘟囔道:“难道那玩意还能带走人的记忆?”
“什么玩意?”
小三不想碰其痛处,忙言其他:“没事的,魏四哥,有我小三呢。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吧。”
“那就先说说咱俩的关系。”魏四的声音低下来。他已猜到小三口中的那玩意是啥玩意,心情瞬时低落许多。
“我也是梨花村的,从小没有爹娘,吃百家饭长大的。”为了让魏四哥恢复记忆,小三叙述得很详细,“其他孩子欺负我时,都是魏四哥你帮我揍他们的。你不在梨花村那两年,我可惨了。”
“我还离开过梨花村?”
“是啊,你爹死后,你娘改嫁到李家庄,你跟着去了两年,后来又跑了回来。”
“哦。”魏四对自己的过去有了模糊的了解。
小三越说越兴奋,“你回来后,我就一直跟着你,再也无人敢欺负我。魏四哥,你在肃宁城也很厉害的,连那黄胖子都卖你面子。”
黄胖子就是那赌场老板。魏四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已是深秋,去那观音庙的小路旁尽是枯草,路上铺满飘落的枯叶,走在上面“嘎嘎”作响。有一妇女在观音庙拜佛求子后下山,见到魏四二人衣衫破烂,还隐有血迹,慌忙闪到一旁,挽紧篮子加快离开。
小三喜道:“魏四哥,快,有吃的了。”
当疼痛麻木,饥饿便愈加明显。魏四不再追问,加快了步伐。
这就是观音庙吗?穿越前曾去过白马寺、相国寺、寒山寺,包括布达拉宫等等国内有名气寺庙的魏四不敢相信。庙前的大树要死不活的弯着树梢,墙壁上污秽不堪,庙顶的瓦少了一半,没有庙门。
“小净,魏四哥来了。”小三远远地便喊,生怕小净把刚才那妇女进贡给观音菩萨的食物吃光。
他不报自己大名,而报出我的名字,看来我与这小净有些渊源。魏四心想。
马上从破庙内探出个比小三年龄还要小些的小和尚脑袋,惊喜着道:“你们怎会到这来啊!”
“魏四哥快饿死了,吃的还有哇?”小三搀着魏四走进。
小净见此情景,忙问:“魏四哥怎么了?”
庙内正中有一陈旧不堪的观音像,应是此庙名的由来。
“他,他受伤了,快扶他坐下。”小三将魏四交给小净,跑到供台前,见摆有六个大馒头,迫不及待地双手抓过来。
“魏四哥,你吃。”
已背靠墙壁坐下的魏四拿过一个,咬了口。又黑又硬,差点硌坏牙齿。然而此时哪顾得这许多,又咬了口,慢慢嚼咽。抬头见他二人馋嘴的模样,道:“你们也吃。”
就等这句话呢。两少年忙大口吃起来。
魏四忍着厌恶终于把那馒头吃掉,他二人早已分别吃掉两个。
“还一个。”小三把那仅剩的馒头递到他面前。
“你们吃吧。”魏四摆摆手,“水,给我水。”
小净跑到观音像后端来碗水,魏四一口饮尽,以压住反胃呕吐的欲念。
小三把馒头一掰成二,与小净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有床吗?我想睡会。”魏四眼皮沉重无比。
“有,在后面。”小净与小三搀着魏四到了观音像后,那里是小净栖身的宿舍。
望着地上由凌乱枯草铺的“床”,魏四心中叹气躺了下去。小净跟着拿起“被子”盖在他身上,一股恶臭直冲鼻腔。
想我曾经穿着阿玛尼西装,盖着梦特娇高档丝被的陈家大公子,如今却沦落到这地步,真是悲惨。别人穿越,不是王侯将相便是大侠才子,都是历史上响当当的人物。为啥我的穿越却如此悲催,这是命运对我的嘲弄吗?魏四心中想着,昏昏睡去。
不知多久,魏四被冷醒,拼命地拉扯那名义上的被子。躺在旁边缩成一团的小净惊醒,把盖在自己身上的那件破僧衣盖到他身上。
“太冷,睡不着。”小三也爬起,揉着朦胧睡眼轻声道。
小净道:“不如咱们生火吧。”
两人立刻动手,拿起干柴生火。小净早已在此过冬数次,怕引起火灾,专门留了个地生火做饭,四周用水桶围住。观音像后的狭小空间内立刻烟雾弥漫,虽暖和起来却极其呛人。
“魏四哥怎么会受伤的?”两少年蹲坐火旁,小净轻声问道。
“他不是受伤。”小三转头望了眼魏四,见他仍在沉睡,方才继续道:“他自阉了。”
小净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魏四并未睡去,听到小三这句,心中悲痛万分。果然成了太监!
“不过,魏四哥是英雄,真男人。”小三崇拜的目光又一次转过去望着魏四。
“快说,快说。”小净一脸的渴望。
小三开始叙述今日肃宁县的第一大事,“开始时,魏四哥手气很好,赢了不少。后来手气背,开始输,他押大,庄开的偏是小。押小吧,开的偏是大。”这是最简单的赌博方法,就是压大小,在民间很流行。
“最后身边的钱全输光,我就劝魏四哥离开,但他不服气,便向开布店的冯富贵借了二十文。”小三继续叙述。
“翻本了吗?”小净小心地问。
小三摇摇头,“也输掉了,又向养马的牧长杨大雄借了二十文。”
“肯定也输光。”闭着眼睛的魏四心中叹道。
“也输光。”小三道,“他便跟那赌场老板黄胖子借五十文。”
小净问:“为什么是五十文呢?”
小三解释道:“魏四哥想一次押上去,这样还了他们仨的钱,自己不是还剩十文吗?”
想得倒挺美。魏四心中既觉可气又觉可笑。
“五十文便需要抵押物,可魏四哥什么都没,黄胖子没同意。”小三说到兴奋处,喝了碗水,“魏四哥当即就问他是要胳膊还是腿。黄胖子说什么也不要,劝他快离开。”
“后来呢?”小净听得聚精会神。
小三的声调提高,“魏四哥当即表示若再输,从此不做男人,不在咱肃宁混了。黄胖子见他话说到这份上,才拿出五十文借给他。”
“哦。”小净为魏四能借到钱庆幸,松了口气。
“魏四哥拿过钱,毫不迟疑地押在‘大’上。”小三模仿魏四当时的动作,将那空碗使劲往地上一放。
“大,大。”小净完全进入角色,喊道。
“结果是‘小’。”小三垂头丧气地道。
悲剧即将发生。魏四听到这,有想哭的冲动。
“魏四哥二话不说,便怀中掏出刀。”小三的语气愈加激动,“黄胖子那几人慌忙阻拦,嘴上直说‘开个玩笑,开个玩笑’。魏四哥说着‘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将他们推开,拉下裤子,便是一刀。”
“啊。”小净惊叫声。
“你说咱魏四哥是英雄好汉,是真正的男人不?”小三气息急促,仿佛在仰望一个英雄的矗立。
“是,肯定是。我早就看出魏四哥是英雄好汉,是真男人,能成大事。”小净竖起大拇指。
英雄好汉?真男人?一个为了五十文自阉的赌棍,为了还债卖妻卖女的阉人,配得上这些称号吗?魏四内心的悲哀无以复加,对这魏四的鄙视到了极致。
火光引来许多蝇虫,有飞蛾扑进火中,霎时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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