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历2028年,夏威夷,夜晚。
冰始觉从玄武之中闪身回到建立在海面上的教育园区,看着那些父母把自家孩子送到圆球状的飞车当中,稍微偷懒,用神念检查所有的开关都关掉之后,便在黑暗之中飞翔在水面,最终来到自己的家里。
“今天下班的时间很早么?”冰财拄着抓着门口的扶手,看着在家门口落地的冰始觉,“以前不是都要晚一点?”
“比较麻烦的工作是明天的。”冰始觉说道,抬头看着那在自己头顶停留了片刻的无人机群,随后再度开始了巡逻,“老妈呢?”
“和白秋月在厨房呢。”冰财笑了笑,“现在都不用做饭了,但是你妈妈就是闲不下来。”
“老爸你也闲不下来吧。”冰始觉的神念穿过房屋,在院子后方看到了许多植物,随着父母从沿江城来到夏威夷,而且他们都退休之后,冰财也开始研究起了植物的种植。而自己的母亲舒军还是闲不下来,依然在做社区的工作。
不过出于安全考虑,郑凯还是安排冰始觉的母亲在附近一小块区域。
“总得找找事情做,主要现在这个世界很多都不认识了。”冰财的目光看向窗户,窗外有着许多孩子们正在乘坐空中滑板从学校离开,降落在海面人工岛上的小区,“我之前还想重新捡起机械的工作……之前就是工厂和你老妈认识的么,但现在的说明书,看不懂啊。”
“都核聚变了么,内部的线路其实都是模块化和集成化,真的想维修很难。”冰始觉说道,和冰财一同摆放好鞋子,进入到客厅。在这里就能闻到厨房传来的香味,因为冰始觉那几乎无止境的贡献点,冰财和舒军也能够购买一些奢侈品。
不过,舒军节俭的性格让她只是在冰始觉回家的时候购买,或者招待现在不怎么多的客人的时候会使用,平时还是简单的稀饭,米饭,或者是常规补给的那些蔬菜肉类度日。这一点冰始觉和冰财劝了很久都没用。
“老妈,要帮忙么?”冰始觉来到厨房,看着母亲和白秋月正在鼓捣一台崭新的机器。看样子是科研部的人新制作的料理机。
“要的,这个东西怎么弄?”舒军戴着眼镜,坐在椅子上,眯起眼睛打量着那方方正正的机器,“秋月,你会么?”
“和上一代料理机一样吧。”白秋月翻看着说明书,又捏了捏手指,打开手环内的说明,“加入原料,等着就好了。”
“那没意思,烧饭就应该有烧饭的样子。”舒军摇了摇头,“要不还是我动手吧。”
“没事,今天不用你们动手。”冰始觉微微拍手,神念就轻松地笼罩了整个厨房,冰箱内的鱼就这样被取出,在空中解冻,跌入水槽之中。
蔬菜们也成群结队来到水龙头下冲洗,菜刀像是严苛的裁缝那样来到砧板上,把那些排队等候的蔬菜食材切碎,切片,切块。
“我还是做不到你这水平。”白秋月看了一眼厨房那整齐的模样之后,便无奈地摊着手,“那么多时间下来,我控物水平是练习了,但还是没你擅长。”
“我好歹能够控制整个地球的物质啊,要是让我晒会儿太阳还能去月球瞅瞅。”冰始觉笑了笑,“老爸老妈,你们就去院子里休息休息,这里我所有锅碗瓢盆都用上,估计半小时就开饭了。”
半推半攘之下,冰始觉才将自己的父母推到院子之中,让他们能够惬意地观赏海边的风景。五年的时间过去,地球的水质也因为玄武的净化好上了不少,鱼儿也开始重新繁衍。月光之下,还能看到脊背银色的鱼群聚集,在水中如同银色纱带一样飘荡。
“怎么,让你父母看风景,留我们两个人独处?”白秋月扫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厨具,依靠着墙壁坐在了料理机边上,“还是说,你有重要的事情和我说?”
“是的。”冰始觉微微点着头,“明天我会去地下,估计未来的日子也不会在这里。然后……是关于你的事情。”
“想通要和我表白了?”白秋月抬起头,仰望着冰始觉,“还是想直接跳过这一步骤直接结婚?”
“说实话的话,浅层考虑过,但深层没有。”冰始觉盘起腿,就这样坐在了空中,和白秋月平视。
“你这烦恼的样子,让我想起之前你找我讨论剧情的时候愁眉苦脸的模样。”白秋月的手指敲击着自己的脸颊,“好像是要准备考研,得暂时停止更新对吧。”
“是的,只不过现在的问题就更加严重。”冰始觉叹了口气,“虽然玄武联盟给我一个选择,我可以完全退隐到普通人的生活。但是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事情,他们会依靠我。我其实不喜欢这样。”
“你喜欢彻彻底底做一件事情,不被任何人打扰对么?”白秋月轻轻点头,“是啊……我们这些人之中,变化最少的反而是你。”
“太多的能力反而是一种无能的诅咒。”冰始觉苦笑着,看着那些正在烹饪的菜肴,“对于普通人来说,一切都是有限的,困难的。所以人们会去学习,在挫折中磨炼意志。但是我对我来说……五年的岁月,反而像是看了场电影那样,没有真实感。”
“就像是开了修改器通关那么简单。”白秋月笑道,“但你之后又要面对很大的困难,对么?”
“是的,可能会协助科研部去攻破黑腔,可能要一直游离在太阳系的边缘地带。”冰始觉说道,“而且这项工程可能会持续很久很久。”
“……很久么?”白秋月沉默了片刻,看着面前根本没有任何苍老迹象的冰始觉,又微微侧头看着厨房的墙壁,在那镜面的装修中,一些皱纹已经爬上了她的眼角。
“会很久。”冰始觉说道,“我现在飞行速度虽然是三分之一光速,但到达太阳系的最边缘,也就是黑腔也需要花费六年的时间。然后再等待人类舰队的到来。现在人类舰队的最快速度是20%光速,得十年之后才能到达,然后开始组装和研究的话,又是不知道多少年要过去。”
“六年和十年……真的是很漫长的时间啊。”白秋月咀嚼着这两个时间,又看着窗外靠在躺椅上的冰始觉父母。
“所以我想的是,如果你愿意的话,其实可以和玄武联盟提出申请,彻底改头换面的。”冰始觉说道,“这样就会安全很多。”
“冰始觉啊冰始觉,你应该不是那种完全不懂女人心的人吧?”白秋月听到这个回答之后,反倒是嘴角漾出了微笑,“让我猜猜,你其实能够明白我那么多年陪着你父母,也陪着你是为了什么。只不过你担心你这一去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冰始觉点点头,“我之前去科研部做过检查,我的寿命接近于500岁……所以。”
“……没关系的。”白秋月摇着头,“你父母现在退休生活,而我也在玄武联盟中工作顺利,我现在已经是组长了呢,和我之前在编辑部时候一样,你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谢谢。”
“没什么谢的,我们都会等你回来。”白秋月伸出手,但看着冰始觉那仿佛只有而是多岁的面容,也因为那如此近的距离,通过他抬起头之后,看到那瞳孔中倒映出的开始衰老的自己。
白秋月还是放下了手,自然地垂落在身侧。
“但还是要快一点。”白秋月的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
“会的。”冰始觉用力地点了点头,就连一旁切菜的刀具都有些用力地嵌进了菜板。
“需要帮忙么?”白秋月说道。
“……还是要一点的。”冰始觉点了点头,让收敛起了自己的神念,转而是围拢在建筑物周围,让白秋月的神念能够去掀开锅盖,将饭菜装盘后送到桌上。
这是一个闲适的夜晚,冰始觉呼唤着在海滩边上观看风景的父母,用餐间所谈论的也都是平常的生活内容。但是冰始觉知道自己的母亲其实可以听到,他也没有刻意去削弱自己的声音。
酒足饭饱之后,沾染着油污的碗筷听话地在水槽当中清洗,冰始觉也对着父母道出了接下来的计划和内容。
“最少十年……”冰财坐在沙发上,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凝望着头顶上的灯光,而舒军则是下意识寻找并不存在的电表,“但儿子,你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
“我知道是有意义的,但这个时间真的太长了。”冰始觉看着自己父母明显的白发,五年的时光已经让他们真正地成为了老年人。父亲已经64岁,母亲也58岁了。
而他仿佛被时光抛弃一般,健康依旧,青春不改。
“始觉,你样子是和上大学的时候一样,没什么改变。”舒军看着冰始觉的面容,稍微捏了捏冰始觉的胳膊,“可是你想下,你治好了我们的病,还救了很多人。这就已经做得很棒了。”
“老妈,话是这样说的,但是我也让你们,让白秋月就只能生活在小地方,曾经也是,未来肯定也是。”冰始觉摇了摇头。
“始觉你是不是得了强迫症?”
“不是……老妈我是真的担心你们。”冰始觉尴尬地笑了笑,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母,“我知道做事情不应该苛求完美,但……”
“儿子,你这样想。”冰财打断了冰始觉的话语,手掌重重地落在了冰始觉的肩头,却被那坚硬的触感反震地眉头一皱,“……儿子,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和你妈妈的病不会那么快好,人们的生活也肯定不会有那么大的改变。”
“但老爸,这一回不是这个问题,我能够接纳我的行为,我也不会苛求自己把所有事情都做到最好,问心无愧,主要是这一次时间真的很久。”冰始觉说道,“可能十年,二十年,甚至于四五十年……”
“我们都会死的,和你爷爷奶奶一样。”舒军说道,听到冰始觉的呼吸明显重了一点,“始觉,现在地球上只有你一个人能活那么久,其他人都是要死的。但是没有前面人死掉,后面人也不会出生。”
“所以不要担心我们,你看我们有吃有喝,生活幸福美好。”舒军安慰道,“你老爸和我身体也健康,没有什么太多的疾病。”
“儿子,你就当是去外地创业工作。”冰财这一回是轻轻拍打着冰始觉的肩膀,“我当年也是来到沿江城,认识了你妈妈,然后生下了你。后面几十年后,你爷爷因为生病去世,但也很长寿了,也没有太多他痛苦。”
“你奶奶也是,得知你考上研究生,而且我们的身体在一点点康复。”冰财说着,语速无意间加快了些许,“生活也很开心,就是在养老院居住的时间久了,难免有些老年痴呆。后面摔了一跤之后,也就去世了。这个你应该记得。”
“是的……”冰始觉微微点了点头,他还曾经幻想过如果自己有能力回到过去,能改变很多。
“始觉,你就可以这样想,你只不过是去更远的地方工作,要工作更久的时间。”冰财说道,“就这样去吧。因为你未来的人生会很长,你的能力也完全和我们不一样,遇到的事情,会和我们完全不一样。”
“所以要靠你自己了,始觉。”舒军看着此刻稍微有些颓态的冰始觉,“早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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