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散,果真并非无药可解、无法可救。不过只有一种方法:需有一个身怀三十年内力以上之人为中毒之人以内力和真气渡遍全身。而这解毒之人同时必须是同为身中清秋散或者曾经中过清秋散然后被此法所救之人,如此两股内力才能相融相合而不会相斥。
解毒之人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损耗菏泽这三十年的功力,若此人是身中清秋散之人,解毒之后便耗尽全身功力和真气,如同回光返照,只有四五十日光景便会体虚而亡。
若此人是曾经中过清秋散,便只会消耗这三十年功力,身体受损,药石可补。但对于习武之人,三十年的功力世上能有几人习得,损失三十年的功力等于打回原形,生不如死。
当今武林,身怀此等功力的莫非秦晋远和沈烈鸣。可是秦晋远既不是身中清秋散,也未曾中过此毒,自然无法为自己的儿子解毒。而当今世上能解此毒的只有沈烈鸣一人,因为沈烈鸣曾经中过清秋散,并且曾经被用过此法解毒。
“秦某知道此番要求太过强求,可你知道当年若不是我,雪初断不会遭受如此厄运,更不会——倘若沈兄愿意为小儿解毒,秦某愿意届时舍去一身内力渡给沈兄,给予弥补——”秦晋远回想起当年情状,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沈烈鸣见秦晋远面色悲戚,悲痛万分,更想起当年所有种种,也慨叹:“你此言真叫我该如何自处?当年种种是你我二人一同参与,波及贤侄,亦是你我不愿。我并非不愿舍去内力为贤侄解毒,只是我也有儿子,我也不愿意失去亲儿。”
“莫非,是延庭之事?”秦晋远想起自己从未谋面的沈家四子沈延庭。
“不错。正是为了延庭。实不相瞒,五灵庄以医术闻名,以药石起家。这世间皆知晓我五灵庄无不可救之病痛,无不可解之毒药。哪里知道五灵庄盛名之下竟还有个天生体弱,无法习武的沈延庭!”
这,便是五灵庄最大的秘密。
原本这并不至于成为秘密,毕竟谁又会为此事瞧不起五灵庄?之所以成为秘密,是因为让沈延庭成为废人的凶手正是沈烈鸣自己。
当年沈烈鸣在妻子有孕之时,正在潜心研究毒物对后代的影响,走火入魔之际竟瞒着众人给妻子长期服用软性药物,他自视甚高,过于自负,认为自己对药性的控制已经胸有成竹,可是没想到孩子生下来之后天生体弱,奄奄一息,这孩子便是沈延庭。
沈烈鸣穷尽一生医术才把一对妻儿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后才经过几年的调养,沈夫人才渐渐恢复身子,但也因为此事和沈烈鸣夫妻情断。后来沈烈鸣为了补偿,也是为了挽回夫妻间的情分,劝说沈夫人再为沈家添一名女孩儿,后来才有了沈延青。而沈延庭从小便在药罐子里长大,深受病痛之苦。
二十多年来从未在众人面前露面,沈烈鸣自始至终对外只是宣称四子多病,常年在外养病,不宜打扰。江湖上也只是听闻一二并非全然知晓,只知道沈家有个药罐子少爷。今日沈庄主大寿,也并未见这位四公子露面,看来果真是病痛缠身,寸步难行啊。
“老夫当年糊涂铸下大错,害了自己的妻儿,这么多年来我必须每隔半年给延庭注入真气,再加上常年的药物针灸,才勉强维持身子,只不过比常人异常体弱。上次给他把脉,实不相瞒,情况越来越不乐观,三五年之内还算能够维持现状,这之后我实在是回天无力了。倘若那时候你还需要我这一甲子功力,老夫必定倾力相助,只是眼下却是得留下这副身子来维持我儿的性命,还望秦兄体谅。”说完,沈烈鸣朝着秦晋远深深抱拳做了个揖。
秦晋远听得此番话倒也能够理解,原本此番要求已经是厚着脸皮恳求,倘若沈烈鸣肯答应,不论开出什么条件他都已经做好准备答应,可他也不能强求别人舍去半身功力,更何况沈烈鸣已经答应日后再议,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清秋散”不是毒性很强的毒药,三五年时间还是能够等的,看那自称萧落情的孩子如今倒也是还算精神,估摸着也找到了调理的方子可以暂时缓解清秋散对身体的破坏性。也罢,先留他在身边加以照顾,日后在从长计议吧。
两人又叙了会旧,秦晋远便道别先行。毕竟涉及到真假秦雪初的身份,此番秘密前来若是让他人知晓事小,若是牵扯出郦澜青的身世那便糟了。于是便打算独撑小船悄悄地赶回去。
这边沈延青心中着实奇怪:不是说秦大侠身体不便,所以才让他的两个儿子代为贺寿吗,那又为何深夜一人偷偷摸摸的和爹见面?正想着,却听见远处沈延信在远处唤她赶紧跟上,便只得先赶回前院。
沈延信见她从后院出来,便问她这一路慢吞吞的在想着什么,沈延青敷衍了几句便坐回到酒席上,却发现秦雪初并不在座位上。问过秦墨云才知晓原来是秦雪初觉得酒后微醺,到院外走走了。
沈延青笑道:“五灵庄虽不如皇宫内院那般宽阔,但也是穿湖而过,桥林遍布,三公子可别迷了路或不胜酒力醉倒在这银月湖边了,且让我去寻一寻他。”说罢,便起身打算去寻秦雪初。
此时听得萧落情又道:“萧某正好也想欣赏下月色之下的银月湖,不如同沈姑娘一同。不知沈姑娘是否介意于萧某同行?”
“自然不会,请。”沈延青便与萧落情一同出了院子沿着湖边寻找秦雪初。
“这个萧落情,讲话总是文绉绉的,一点也没意思。这么晚了还要与人家姑娘一起赏月,真是......啧啧。”苏晚晚忍不住奚落道。
“晚晚,听说你们第一次碰面,他还英雄救美来着,是吗?”秦墨云问起苏晚晚和萧落情相遇时的情况。
“就他还英雄?本姑娘用得着他救?哼。”苏晚晚只觉得五灵庄这名叫“闻风舞”的确实好喝的很,口味甘醇清甜,却一点也不腻人,更不会觉得辣嗓子。不过也有不少江湖好汉觉得这酒的酒劲不够大,便换成了比较烈的老酒“女儿红”。
苏晚晚正忙着找秦墨云拼酒,可苦了秦墨云。原本来找秦府二公子喝酒的人就没停过,自己还要去给那些长辈敬酒,一圈下来早已喝的七七八八了,偏这苏晚晚不用应酬,只得找同桌人拼酒。见秦墨云似乎确实不行了,便又将目标转向了另一边的许无闲。
许无闲一晚上都不自在,自下午身份暴露之后,总觉得这些江湖中人对自己的态度不冷不热,还时不时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侧目相视,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便只得自个儿喝着闷酒,见苏晚晚找自己喝酒,正好找个人说说话,缓解下自己手足无措的尴尬,于是两人便有的没的瞎聊着天,喝着酒。
“我看苏姑娘似乎不是习武之人,又怎会和雪初公子相识的?”许无闲问道。
于是苏晚晚便将自己如何偶然间认识了采青阁的人,又如何在忘忧居认识了三兄弟一一说与许无闲。两人聊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倒也相谈甚欢。
月色下的银月湖还是一片冰雪,加上皎月的银辉更显得分外妖娆。
沈延青和萧落情并肩而行,总觉得这气氛稍显尴尬。而沈延青还想着刚才在沈烈鸣门外见到的事情,一直略有所思,对萧落情为了打破尴尬而说的话也并未十分听清。
萧落情见状,以为沈延青顾忌男女有别,也只好不再作声,自得欣赏起月色和夜景起来。不一会,两人便来到了渡口处,果然见秦雪初站在渡口的码头上背向而立。
秦雪初听见声后的脚步声,转身见是他们两人,便示意二人来到渡口。待沈延青和萧落情才到渡口,秦雪初便问沈延青晚上是否还有船只来往于五灵庄和对岸之间。
沈延青不解为何秦雪初会有如此一问,只得如实告知日落之后来往的船只便不再接生意了,因为最近的村子也有几里地,那些船夫在冬天了都是回村子里过夜的,更何况是这样的大雪夜。
“秦少侠为何如此一问?是有急事要度湖?”沈延青问道。
“不,方才我散步至此,本想在这渡口欣赏下银月湖的雪月之美,可去看到有只小船从远处靠岸,也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然后又驶离。近日来五灵庄一直忙于寿宴之事,我看那小船十分熟悉地形,在雪夜里也可以轻松靠岸,来去无阻,我本以为是五灵庄的人,可后来一想又觉得不妥。倘若真是五灵庄的人,那为何不在码头靠岸,而选择在那到的边缘一角靠岸,那里似乎离大厅可不近啊。正想着,就见你们来了,故而相告相问。”
听了秦雪初的话,沈延青其实已经猜到那只小船八九不离十一定是秦晋远的,可是见秦雪初的脸色和表现似乎并不知道他的父亲深夜来访,心中便有所保留并未提及此事。只得说大概是庄内外出采办的人因为大雪耽误了事怕走正门挨了大哥的教训所以才偷偷的在角落靠岸,好偷溜回府。那船家一定不是江湖中人,哪里敢在庄内留宿,一定是急忙赶回家了。
秦雪初听罢道了声“原来如此”,便未再多语。一旁的萧落情看着这二人,心中暗忖:沈延青这番解释看似合情合理,却又经不起细细推敲。而聪明如秦雪初竟也应承着故作相信。
看来今夜这热闹非凡的寿席之宴并不太平,只是他也不知今夜究竟会生何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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