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到京财大,景岚仍坐在上次来过的池子边。
虽没有鲤鱼,但湖边梅树落下的梅花装点了些颜色,让它不至于绿得那么单调。
不远处一个穿着深棕色大衣的男人,朝着湖心亭慢慢走近。
看见亭子里坐着的人,梁朕宇的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
红墙绿瓦,梅花碧湖。
他想,如果这时候下了雪,必然衬景极了。
“你要问的那个人我查到了。”
梁朕宇坐在她身边的木椅上,两人的大衣角交叠在一起。
“他在光业买过一份重大疾病险,被保险人是他的父亲。”
“他最近在申请理赔对吗?”
“对,已经进入最后审核阶段了,差不多下周三审核结果就会出来。”
梁朕宇抿了抿唇,在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他就很好奇她和胡仲谦的关系,但碍于面子他不好细问。
“他…是你什么人啊?”
可面子这个东西在几番对决中,还是败给了对她的好奇心。
“不是什么人。”
模棱两可的回答更拨乱了梁朕宇的心。
“那…”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可以吗?”
“是关于这个胡仲谦的吗?”
“对。”
梁朕宇想拒绝,外人的忙他没理由帮。
“是帮你还是帮他?”
“帮我。”
但如果是她,他可以考虑一下。
“你说吧。”
“下周一下午三点让你们银行的工作人员打个电话给他,跟他说理赔有问题需要延长审核时间。”
“什么?”梁朕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要延长?”
“不用真的延长,只需要告诉他你们要延长就行了。”
“景岚,你得告诉我原因,不然这个忙我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帮。而且这件事也关乎到光业的信誉问题,我不能随随便便拿这个开玩笑。”
湖心亭的空气陷入沉默。
景岚的目光有些出神,一片梅花也恰在这时落入湖中。
不知怎么的,她这副模样让梁朕宇无端感到有些焦躁。
明明就坐在身边,却感觉被她推得好远。
“景岚…”
他喊了一声,声音中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祈求。
“梁教授,您还记得我们之前达成的合作吗?”
景岚转过头看他。
“那您应该懂得合作是相互的对吗?”
“是。”
“如果您做不到,我想我们再合作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她的语气似他们刚认识那般疏离。
不,甚至比那时还要糟糕。
糟糕到面对她的要挟,梁朕宇都没有心思去反驳。
他垂下头,理智与感性在脑中交战。
他能感觉到景岚这个举动的背后必定有自己无法认同的理由。
若放在以前,梁朕宇绝不会给自己多找麻烦。
可现在,感性拉扯着理智,让他的拒绝说不出口。
“我帮你。”他说,“但下次我想知道理由。”
“如果我的理由说服不了你呢?”
“那我也说服不了我自己。”
话虽如此,但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当她的理由与心中的秩序背道而驰时,自己的拒绝能否说出口。
所以,他希望那个理由永远也不要到来。
景岚看出了梁朕宇的抉择,也明白自己往后若是要再找他帮忙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简单了。
他们就像两个背对而行的人,永远也无法感同身受。他无法想象她的路是怎样蜿蜒曲折,就像她无法想象他的路是怎样畅通无阻。
所以,种在康庄大道的树,怎能护得住她要走的那条路。
一阵风吹过,景岚拢了拢大衣,交叠的衣角也彻底分开。
“我下周有空,上次说过要见梁小姐的心理医生,麻烦您跟她联系一下吧。”
“好。”
她站起身,“那我先走了。”
“我送你吧。”梁朕宇也跟着她站起身。
“不用了,今天已经耽误您很久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话落,她转身离开了湖心亭。
这一刻,梁朕宇感觉自己被她留在了原地。
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回到车上,景岚靠在头枕上,长舒一口气。
一阵无端的疲惫突然袭来,她闭上眼,缓了一会神。
只是片刻后,景岚便睁开了眼。
她没有时间休息,也没有时间伤神。
一旦松懈下来,错过了时机,之前的一切准备全都会付诸东流。
下周一就是人事调动名单公布的日子,现在胡仲谦这把刀已经磨好,自己必须要赶紧抓住一个人,将这把刀架在卢定辉喉间。
逼他松口。
闽南区的一条巷子里,昏黄的路灯下,一群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青年捏着烟,蹲在地上吞云吐雾。
“哟,邢东,平常都见你抽十八块的烟怎么今天奢侈了一把抽起华子了都。”
名叫邢东的男人吐出一个烟圈,“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抽华子就叫奢侈了,过两天我把那盒三百块的烟带来给你试试,那才叫真的爽。”
“东哥这是发财了啊,要不带带哥几个呗。”
“屁的发财,要被人打了还发财。”
“谁这么大胆敢打我们东哥啊,叫啥名,哥几个去给你算账去。”
邢东笑了笑没有说话。
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一条彩信。
彩信上的照片是一个男人的侧颜,看起来二十来岁。
紧接着,又一条短信冒了出来。
是一个地址。
记好地址,邢东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到了地上,站起来伸了个大懒腰。
“行了,我要去干活了,这段时间我就不过来了。”
几个彩毛青年面面相觑,“那三百块的烟呢,啥时候带来给我们试试。”
邢东拍了拍说话人的脑门,“你这小子,脑子里只有烟是吧。”
“哪能呢哥,我这不是没试过好奇嘛。”
“等我有空了再说。”
两公里外,台球厅里。
人声音乐声球与球碰撞的声音轰炸在一起,似是要把这间小小的台球厅掀翻了天。
在烟雾缭绕中,墙上的挂钟走过十二点。
这时,玻璃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面包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在场内溜达了一圈,最后停在一台球桌旁。
正在桌上打球的是两个年纪不大的男生,看模样大概率不超过18岁,桌沿上还放着几罐啤酒。
对手进球失败后,男生拿起手边的啤酒喝了一口,而后起杆瞄准白球。
他右手微微用力,将杆子推了出去。
只见被白球碰撞到的黑球正顺着力往洞口滚去,然而在将要碰到洞口时,一只手突然挡了一下,黑球停在了洞口旁。
男人忙道歉,“不好意思哈,不小心碰到了。”
男生也懒得跟他计较,“你靠边点站。”
等到男人换了个位置,他再次起杆,对准白球。
然而白球刚一出去,一个绿色的球突然撞了上来。
见还是刚才那个男人,酒精放大了情绪,男生的火气顿时窜了上来,将杆子用力丢到一边。
“你他妈有病吧,在这捣什么乱呢,搞一次老子还当你是不小心的,搞两次你是故意来找我茬的吧。”
男人一脸挑衅,“就你这烂技术,我还找你茬。你刚那白球根本就偏了,肯定中不了,我这是帮你呢。”
“你谁啊,嘴上长疮了说话这么臭。”
说话的人是跟男生一起打球的,看到这人这么嚣张也忍不住怼了两句。
“你问我是谁?”男人笑嘻嘻道,“我是这臭小子的老爹啊,是吧乖儿子,这么晚不回家你妈都……”
他话还没说完,男生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举起拳头就砸在他的脸上。
台球厅因为这一突发事件顿时乱作一团。
窗外,景岚举起手机,按下拍摄键。
之前她就思考过,谁能接得住自己递来的刀。
这个人他不能受卢定辉管控,立场必须中立。同时他要在台里的风评还不能太差,不然就会起反效果引起疑心。
想来想去,景岚锁定了一个人。
职工工会主任,蒋守义。
她之前从佟兆英口中了解过这个人,由于职工工会独立于体系之外,不受卢定辉直接管辖的原因,中庸之道他玩得是炉火纯青。
也正是因为如此,景岚找不到可以威胁到他的把柄。
唯有他这个儿子,是个可以突破的点。
景岚看着屏幕里暴走的男生。
眼神有一丝波动。
家人,可以是盔甲,可以是软肋。
也可以是武器。
暗夜中,警笛声传来。
景岚收起手机,重新藏匿于黑暗之中。
十几公里外,某小区内。
陈宽刚入睡没多久,突然听见叮的一声,让他的意识渐渐回了笼。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解锁手机,发现手机里没有任何消息。
陈宽正感到奇怪,刚要放下手机时,脑子一下清醒过来。他赶忙坐起身,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另一部手机。
解锁后,果然看到了一条三分钟前发来的视频信息。
他点开视频,看见一个满脸通红的男生将一个男人压在身下,不停地朝他脸上挥舞着拳头,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
怕吵醒妻子,陈宽在点开视频前将手机静了音,单从画面里不难看出他嘴里骂的不是什么好词。
他转头看了眼熟睡的妻子,掀开被子来到客厅的阳台。
将手机放在耳边,铃声响了一会,电话被接通。
“这不是蒋守义的儿子么,你怎么会有这个视频。”
“我怎么有的这个视频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可以用这个视频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卖他一个人情?”他有些疑惑,“可他的人情能用来做什么?”
“能用来推波助澜。”
陈宽听得一知半解,但他也明白景岚这是在背后有动作了。
“下周这事能搞定吗?”
卢定辉之前让他做的解释声明下周就得公布,所以方案必须赶在那之前撤销下来才行。
“可以。”
“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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