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僧人肩头出现一朵血花,身旁的那道黑影也逐渐消散,化为一缕缕灵力朝白衣僧人身上汇聚而去。
白衣僧人两指点在肩膀处止住了伤口流出的血,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陈初,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道友眼睛看不见难道不知道释放出灵力来探查一下吗?”
陈初将手中剑鞘插在地上,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可是砍错人了?”
一条条黑线爬上白衣僧人光秃秃的脑袋,他虽然有些怀疑这家伙是故意朝自己砍的,但是没有证据啊,瞎子砍错了你好像还真不能说什么。
“道友下一剑莫要再歪了,不然我可真的压制不住心魔了。”白衣僧人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嗯。”
白衣僧人闭上了眼睛,准备再次将心魔分离出去。
陈初长剑置于臂弯,擦去剑上的血迹,长剑在手中旋转了一周再次插入地上的剑鞘之中,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太上台心,应变无停;三魂永在,魄无丧倾。”
陈初一指点在僧人的额头,僧人血红的眼睛瞬间睁开,眸子中的暴怒如火焰一般熊熊燃烧起来。
一圈圈涟漪以陈初和那白衣僧人为中心,向周围扩散而去,磅礴的灵力灌入了陈初的衣袍,自点在白衣僧人的那条手臂开始,陈初的衣袍寸寸碎裂,一直蔓延到肩膀处。
白衣僧人想要站起身,一道道灵力锁链从陈初先前贴着符箓的地方激射而出,将白衣僧人牢牢实实捆住。
白衣僧人见挣扎不开,只能望着陈初,“你为何……”
后面的话语说不出来了,陈初手中的印诀突然变化,指尖光芒更甚,刺得人睁不开双目。
一道光芒冲天而起,天空中的阴霾散去。
一股恐怖的灵力从那白衣僧人身上释放出来,陈初被震退数丈,双脚在地上划过一道长长的痕迹才停下来,缠着双目的白缎被那股灵力吹飞,所幸被陈初及时抓住护在手中,这才避免了被四散的灵力撕成碎片的下场。
光芒散去,僧人身上的符箓锁链早已消失不见,一圈金色的圆轮在僧人身后展开。
僧人站起身来,随着僧人起身,背后的金色圆轮也缓缓散去,僧人睁开眼睛,先前的血红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沉静如湖水的黑色眸子。
僧人一个跨步,来到了陈初的身前,抓起陈初衣衫碎裂裸露在外的右臂,向其中注入灵力,缓解先前反震带来的伤害。
在确定陈初并无大碍之后僧人双手合在胸前,对着陈初行了一礼,道谢,“多谢施主相助,不知施主是何时发现的,还望施主替小僧解惑。”
陈初将手中的白缎重新缠绕在眼睛上,咳出一口污血,摸了摸嘴角,说道:“我不喜欢喝茶。”
僧人愣了一愣,旋即笑道:“多谢施主,小僧受教了。”
“你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陈初摆了摆手,问道,“何时能助我们离开这里?”
僧人看了一看井旁愈发青翠已经长出花苞的菩提与那长出些许枯叶的紫穗槐,叹了口气,“施主若不急的话便等上一日,小僧处理好这里的事情之后自会带您和您的朋友从崖底返回。”
陈初皱起眉头,“这幻境,破不了?”
僧人摇了摇头,“施主,这里乃是小僧逆转了时间才形成的,在某种意义上,这里的人和物都是真正存在的,并非是幻境。”
“你们和尚不是都讲究悟一个空性吗?”陈初甩了甩脑袋,“你这行为做法好像不太符合你和尚的身份啊。”
僧人笑了笑,“能真正超脱凡尘不被世俗所左右的都是那些高僧,小僧尚且达不到那样的境界,若能达到,小僧便不会被执念所困,出现心魔了。”
“真的只有那一条路可以从这里出去吗?”陈初拿起了先前插在地上的剑,“我认为水流的方向也会有出口的。”
白衣僧人盘坐在地上,向陈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陈初席地而坐,横剑于膝。
僧人没有回答陈初的那个问题,而是提出了一个问题,“施主认为之前的那个故事如何?”
“人妖相爱?还是人妖和平相处?”陈初端起先前的那杯茶,方才那么大的动静,井边却是没有受到丝毫波及。
僧人没有说话,只是笑着从井中取了水添到茶壶里。
“感情这种东西本就不是能够说得清楚的,跨越种族并没有什么难以相信的。”
陈初喝了一口茶。
“至于人妖和平共处,人中有坏人,妖中自然也会有好妖,从‘性’这一方面来说,人妖和平相处可以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那施主认为妖就一定该死吗?或者说,做错事的人或者妖就一定要死吗?”僧人问道。
“这世间本就没有人必须死,妖也是如此。”陈初放下手中的杯子。“所谓的对错,评判的依据无非是这世间那些所谓杀人偿命伤人赔偿的律法,以及那些道德人伦,做错了事情应当按照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对于我们来说,妖可以成为朋友,但是对于那些凡人来说,妖就只能是妖。”僧人笑了,“你所说的律法,并不是能够限制住所有人的。”
“凡间皇朝中那些有权有势之人都可徇私枉法,更别说我们这些修行中人了,所谓律法规则这种东西所能够约束的只有那些势微之人,只能够约束那些平平无奇之人,那些律法规则所能保证的公平只在于同一地位之间,平民尚且不能和皇族讲公平,更何况人和妖讲平等呢?”
僧人指了指陈初的胸口,“就连人的心都是偏左的,这世上有着绝对的黑白与公平吗?”
陈初原本坐得笔直的身体倾斜了一下,随后又恢复正常。
僧人所言与他在书中看到的不一样。
“小僧曾经在这世间游历过,在一座城里见到了一户人家因为女儿生得貌美,被一位官员看上了,当时那位女子已经有了婚约在身,但还是被那位官员强占了去。后面那女子去报官,公道没有求来,一家五口反倒全被抓进狱中,随意安了一个罪名便要秋后问斩。连带与那位女子有婚约的那户人家也没能幸免。”
陈初握住了横在膝盖上的长剑。
听着和尚说,这世道确实不怎么好。
“后面我又在另一座城里见到了一模一样的事情。只是这一次的结果与之前有所不同,仍然是一位官员强占了一位还在闺中的女子,但是这位女子的心仪之人却是那座城里最大的官员的长子。”
僧人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问陈初,“你猜后面那位官员如何了?”
“不知。”陈初摇了摇头。
“那位官员最后落得了和上一位女子家人一模一样的下场,”僧人站起身,走到井旁,低头看去。
再次问陈初,“你可知道那位官员为什么知晓女子与那大官之子有关系还要强占?”
“色胆包天?”陈初想了想,回答了僧人的问题。
僧人摇了摇头,“因为是那女子先勾引那位官员的,然后被那大官之子发现后将一切责任都推到了了那官员的身上。”
陈初低头不语,松开了手中的长剑。
这世道,真的很不好。
“这就是人性,大部分的人都是自私的,权力只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中。”和尚抬起头看了看一旁的菩提树,“你或许会问我为什么不出手救那位女子和那位官员,但是我想告诉你,这种事情是管不过来的,这世间所谓的律法规则只是有权有势者手中的玩物,由他们所制定,但却不被用来约束他们。”
“凡间皇朝中如此,山上修行中亦如此。”
僧人的手按在那棵菩提树上,菩提树迅速开花,一朵朵红色的花朵绽放开来,僧人折下一朵丢入井中。
“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陈初不解问道,僧人与他所说的那些他在书中从未看到,难道这些人就是宗门中那些人要自己守护的苍生吗?
陈初有些怀疑自己从小就被灌输的道理,虽然他本身也没有想要听从宗中的安排来守护这所谓的苍生,但他还是有些不理解,这些,与他在书中看到的都不一样。
“因为我在你和你的那位朋友身上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僧人又折了一朵花放在陈初面前,“我想要和你赌一赌,你那位朋友的‘性’。”
还有你的选择。
僧人看着疑惑不解的陈初接着说道,“我想你应该是相信你那位朋友的吧?我要是告诉她你丢下了她独自从这里离开了,她会有什么感受?她又会如何做?”
“我为什么要和你赌?”陈初开口问道。
“嗯,因为你崖顶的那三位朋友?”僧人摸了摸下巴,故作思考。
“他们怎么了?”陈初站起身来。
大师兄和陆师兄他们也出事了?还有一个?顾子岑?
“我只能告诉你他们现在还活着,当然,只是现在。你若赢了,我带你们出去,并且帮你救他们,如何?”僧人笑了笑。
陈初犹豫不决。
“要不这样吧,你也可以选择与我打一架,赢了的话,我一样会带你出去,并且救你外面的那几个朋友。”僧人见陈初犹豫不决,再次说道。
陈初不知道该怎么选,是选择相信顾晚还是选择相信手中的剑?
或者是选择相信顾晚的‘性’,还是自己?
“你再不做出一个选择的话你里面和外面的朋友都会有危险的。”僧人笑着坐回原处。
“我相信顾晚。”陈初坐了下来。
顾晚的‘性’他没法完全确定,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认为顾晚应该会相信他,但是他能够肯定的是自己绝不是这位能够逆转时间的僧人的对手。
自己之前那一剑就应该直接将这僧人抹杀的,而不是收起剑帮他压制心魔。
或许帮助那心魔将他斩杀就不会有现在这种情况了。
“那我就先去告诉你那朋友你抛下她独自离开了。”僧人点了点头,“你就待在这里别离开吧。”
僧人离开的瞬间陈初感觉到了一丝灵力的波动。
片刻后,就在陈初刚取出一张符箓准备将消息传递给顾晚的时候,一只手伸了出来将符箓从陈初手中夺走。
僧人拿着那张符箓看了看,笑道:“作弊可是会被直接当作输了的。”
“你没走?”陈初愣了愣,有些尴尬地问道。
“没呢,怕你呆在这无聊,去给你拿了面镜子来,好让你看一看你那位朋友的情况。”僧人说着,将镜子放在陈初面前,抬眼看到了陈初缠着眼睛的白缎,又开口道:“看不见,听一听也是好的。”
“这次我真的走了。”僧人笑着走出寺庙。
陈初在确定僧人真正离开之后,起身朝寺庙外走去,走着走着撞在一面墙上,陈初伸出手掌按了按那面墙,随后又回到井边坐了下来。
现在真的只能相信顾晚了。
陈初饮了一口茶,有什么东西带着一阵风朝他后颈袭去,他抬起手臂想要抵挡,却已经晚了。
——
顾晚在屋檐下看着那突然出现又因为那一道金光消散的乌云,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更多的还是担忧,那家伙还好吧?
“阿晚姐姐,天快黑了,你不进屋吗?”小折柳很开心,方才来了好几位镇子上的大娘给阿晚姐姐送来好多好吃的,阿晚姐姐夹了些菜就端着碗去外面屋檐下蹲着了,估计是在等那位哥哥回来吧,小折柳也在等着小酒来接她呢。
“小折柳吃饱了吗?”顾晚将没有任何变化的碗筷放在桌上,帮小女孩擦去嘴角的饭粒。
小女孩摸了摸有些鼓起的肚子,点了点头,“饱了。”
“那阿晚带你去找小酒好不好?”顾晚收拾好碗筷,笑着问小女孩。
“好啊,小酒他们这么快就好了嘛?”小女孩高兴得蹦了起来,扑到顾晚怀中。
“嗯,走了哦。”顾晚抱起小女孩朝屋外走去。
初升的明月挂在天琼,虽然像云朵一样苍白,但是却越来越明亮,一片宁静随着银雾般的月光洒在大地上,劳作一天的农民挑着担子行走在乡陇间。
顾晚抱着小折柳穿过乡陇,行至街道,来到寺前。
一群人围在庙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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