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县衙后院悄然无声,万籁俱静。
一个人影,由厢房蹿出,悄然来到另一间厢房的门口,轻轻推开房门,溜了进去。那份轻巧,好似轻功绝顶,无人能及。
老道侧躺在床上,穿着里衣亵裤,单手支头,望着那偷香窃玉的小贼,盈盈而笑,道:“说要促膝长谈,为何偷偷摸摸,好似贼也?”
曲南一摸到床边,坐下,垂眸看向胡颜的脸,戏谑道:“所谓窃玉偷香,若不做出个样子,岂不是对比起阿颜的姿容?”
胡颜勾唇一笑,心情好到无法形容。
曲南一将手落在胡颜的身上,从肩膀捏到指尖,然后换另一只胳膊继续捏。
胡颜觉得好笑,问:“这是干嘛?”
曲南一捏上胡颜的大腿,道:“看看你这把老骨头,是不是哪里摔错位了。”
胡颜发出一声舒服的低吟,放松了四肢,道:“许是真的老了,不想再折腾了。”
曲南一见胡颜喜欢,按捏得特发起劲儿。
胡颜感受到曲南一手掌的温度,脸颊渐渐染上了一层粉红。只不过,这份羞涩无法透过易容后的皮肤,展现给曲南一知道。
曲南一的呼吸渐渐重了,沙哑道:“和我说说你都经历了什么。”
胡颜扬起下巴,用一只眼睛看着曲南一,然后抬起脚,用脚尖勾起曲南一的下巴,诱惑道:“如此良辰美景,曲青天不如到床上来,与贫道肌肤相亲、耳鬓厮磨…… ”
胡颜顶着老道的脸,行妩媚之举,却勾引得曲南一难以自持,一把攥住胡颜的脚,凑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吻在脚尖。
卫丞相得到消息,知道曲南一转进了老道的房间,一头顺滑的长发差点儿全部竖起!
他眯了眯眼睛,坐起身,穿上衣袍,沉着脸,一步步走到胡颜的房门口,静静站了一会,平复了一下愤怒的情绪,突然听见胡颜说什么肌肤相亲、耳鬓厮磨,只觉得一股怒火涌上头,再也无法冷静,一脚踹开房门,就看见曲南一攥着老道的脚尖,亲吻着。
尾随在卫丞相身后的孟虎等人,皆呆愣在当场,半晌都回过不神。他们…… 他们没有看错吧?公子是在亲吻老道的脚尖吧?是吧?是吗?哎呀我去,眼睛怎么如此痛啊!
曲南一的反应十分迅速,竟是一把扯过被子,裹住胡颜,这才对卫丞相道:“不知父亲深夜拜访有何事?”声音低沉,隐含不悦。
卫丞相挂起笑脸,道:“无事无事。本想向道长请教一个问题,结果……忘了。”言罢,转身便走。卫丞相素来处事不惊,但今晚确实被刺激到了。他脑中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好似被斩断了,无法与头脑相连。他退得惊慌失措,脚步也有些踉跄,那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卫丞相走出房门后,曲南一站起身,关上房门,落了栓,转身间,拉开衣襟,露出麦色胸膛,走到床边,直接压在胡颜身上,眸光烁烁沙哑道:“阿颜,做我的妻。”
胡颜抬腿勾住曲南一的腰肢,缓缓摩擦着,应道:“好。”耳朵动了动,发现某人去而复返。
咣当一声响,门栓断裂,门应声而开。
卫丞相去而复返,站在门口,看着床上一幕。他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胸腔里翻滚而起的一口老血。
他颤抖着手,问:“你在做何事?”
曲南一的好事一再被打断,尽管他能理解卫丞相的心情,但很难做到平心静气。他做起身,拢了拢衣袍,反问道:“您觉得儿子在做何事?”
卫丞相咬牙道:“你干得好事!”
曲南一厚颜无耻地回应道:“谢父亲夸奖。”
卫丞相眯起寒光四射的眼睛,沉声道:“你这是要…… ”
胡颜知道,曲南一不说她的性别,是体谅她想逃避的心情,但她并非娇柔女子,有些事既然做了,就不会一直逃避。更何况,若因她隐瞒性别,导致曲南一父子二人针锋相对,也不是她乐见的。
胡颜不待卫丞相将话说完,开口道:“卫丞相无需纠结,贫道是女儿身。”
什么?!!!
卫丞相感觉被雷劈中了。
那雷啊,真狠呐,愣是将他从中间一分为二。
一个女子长成这副模样,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女子?!
不不不,如果真是女子,定是易容的。
然,就老道那幅猥琐的样子,实在令人难以想象她女装扮相的样子。
卫丞相在脑中将老道的头换到女子身上,然后信口胡诌,当即打了个寒颤,遍体生寒。他不要这样的儿媳,坚决不要!
卫丞相深吸一口气,问曲南一:“确实是女子?”
曲南一忍着笑,点头,回道:“是女子,没有谁比儿知道得更为真实。”
卫丞相按了按蹦跳不止的神经,又问道:“易容了?”
曲南一再次点头,道:“本人国色天香,绝非寻常庸脂俗粉可比。”
卫丞相道:“怎么,你就是看重了她的颜色?需知,花无百日红。”
曲南一想起了绿腰,勾唇一笑,道:“儿倒是希望她丑一些,笨一些,这样儿就可以护她百年无忧。”
卫丞相很想用手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却生生忍住了。他沉吟片刻,再次开口道:“你上次书信给为父,让我代为保护之人,可是她?”
曲南一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到卫丞相面前,道:“天色不早,儿急着为卫家传宗接代,就不一一回答父亲的各种问题了。”关上门,扯来胡凳挡在门口,转回身,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那是道不尽的满腹牢骚。
胡颜忍俊不住,哈哈大笑。
卫丞相听见这笑声,眉头再次皱起,嘟囔道:“女子岂会如此大笑?”
胡颜听见此话,直接喊道:“阿翁岂会听闺房墙角?”
卫丞相老脸一红,俯首望月,隐下心酸泪。这是儿媳吗?这与他相像中的儿媳有着天壤之别。谁来告诉他一下,那温柔恬静贤淑大方知书懂礼的好儿媳,去了哪儿?!
曲南一的笑声传来,带着三分揶揄和七分亲厚。
卫丞相的唇角勾起,低低地骂了声:“不孝子!”
孟虎道:“相爷,夜深了,还请注意身体,休息吧。”
卫丞相点了点头,迈步走向自己的房间,站在房门口,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胡颜的房间,问孟虎:“那女子去长安时,是和花青染一起?”
孟虎抱拳回道:“是。”
卫丞相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却面沉似水。
一名女子,竟与三名男子关系亲密。今天在厅堂里,燕凡尘的一举一动他是看在眼中的。卫南衣、燕凡尘、花青染,三者分别与那女子是何关系?为何…… 感觉不妙?!
卫丞相想到卫南衣承诺让那女子明晚去陪燕凡尘,心里突然就是一沉。难不成,是三人共享一妻?!看卫南衣如此紧张那女子,应该不会如此荒唐。可…… 事实却摆在眼前!
卫丞相刚顺下去的发丝不但有竖起之相,且隐隐透着燃烧之意!
如此大逆不道、有悖伦常、不顾道德、败坏家风、有损卫家清誉之事,竟发生在卫南衣身上,简直令人不敢想象。
卫丞相怒不可遏,杀心如同烈火,熊熊燃起。
若是三名男子同好,狎玩一起,他倒是可以睁一只闭一只眼。毕竟,谁无少年,皆风流荒唐过。然,此事有关血脉传承,家族颜面,万万不能如此荒唐行事。若被有心人得知此事,卫家的百年清誉,必然毁于一旦。正所谓人言可畏,口水亦能杀死人。他不能…… 不能让他与曲歌的独子,背负骂名,被天下唾弃!
卫丞相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慢慢吐息,告诉自己要冷静。若处理不好此中关系,定然会将儿子推远,送给那妖女。
有些事,要做,就做得无声无痕。
第一步,便是要让二人分开,不可行房。只是,此事儿要如何做,方显得不突兀?
卫丞相一边思量着,一边大步走进屋里。
突然,黑暗中传出一声闷哼,伴随着茶盏摔碎的声音。
孟虎大喊一声:“有刺客!”
紧接着便是窗户破裂声,兵器相击声,嘈杂声……
曲南一那边正准备入巷,却突然听见孟虎大喊,忙提起裤子,一裹衣袍,冲向卫相爷的房间。
胡颜快速穿戴好,塔拉上鞋子,尾随在曲南一身后,也来到卫相爷的房间。胡颜没有曲南一那么慌张,在不动声色中观察着房内的一切。当然,倒也不是说胡颜不关心卫丞相的死活,毕竟那是曲南一的爹,曲歌的相公。
按理说,卫言亭身边高手不少,怎会轻易被袭?难道那人早就藏在了屋内,只待时机下手?
十二生肖,来了六人,此刻共追出去三人,房内留了三人,守在卫相爷的身边,以防敌人还有后手。曲南一见卫丞相受伤,眸子一缩,怒道:“伤口可有毒?”
尤姬取出药箱,一边查看卫丞相的伤口,一边对曲南一道:“回公子,初步看伤口并无毒。相爷受了些皮外伤,无需担心。”
孟虎与另外二人去而复返。孟虎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失职,没有察觉到刺客潜入相爷屋内,让相爷受伤,属下难辞其咎,请相爷责罚。”
四生肖一同跪地,齐声道:“属下疏忽,求相爷责罚。”
卫丞相道:“若非孟虎反应机敏,那刺客定会得手。你们起来,行事需更加谨慎才好。”
众人异口同声应道:“诺!”
尤姬柔声道:“相爷,伤口需要包扎一下。”
胡颜不方便留在屋主,便走出房门,倚靠在墙面,望着一轮明月。耳里,听着屋内对话。
肖县令和何县令纷纷赶来,却也不方便进入卫丞相的房间,只能站在门口不远处,眼巴巴地望着。
屋内,曲南一问:“父亲,可看清那人的长相?”
卫丞相道:“屋内太黑,看不清楚。”
曲南一自责道:“都怪儿大意,害父亲受伤。”
卫丞相轻叹一声,道:“这一年头到头,想要刺杀我的人不计其数,岂是你能防范过来的?算了,去睡吧。”
曲南一道:“我陪父亲同眠。”
卫丞相略一犹豫后,点头应道:“也好。正好有些事,要于你说。”
曲南一走出房间,对站在门口的胡颜道:“夜里凉,你先回去休息,我陪陪父亲。”
胡颜点了点头,一边走向房间,一边思忖道:怎么觉得事情不对劲儿呢?
曲南一对两位县令道:“今晚有刺客行刺父亲,所幸有惊无险。这刺客武功高强,十分狠辣狡猾,唯恐对二人大人不利。请二位务必关好门窗。”言罢,对何县令投去别有深意的一眼。
何县令的心肝一抖,眼皮一跳,感觉不妙。
有人刺杀卫丞相,不会是怀疑到他的头上吧?再者,若那刺客如此了得,关上门窗就能防得住吗?这……这不是闹笑话呢吗?
何县令在心中腹诽,却不敢将这话说出来。他露出关心的表情,道:“得知丞相大人无碍,下官也就放心了。想必曲大人布置妥当,这院子已经变成了铜墙铁壁,那刺客不敢再来。”
曲南一露出无能的表情,哀叹道:“人手不够,有心无力。南一今晚要与父亲住在一起。二位大人,自便。”言罢,竟是不再管二人死活,直接进屋了。
肖县令惊恐道:“这……这如何是好?”他是来抱大腿,求飞黄腾达的,可不是来送死的。若刺客再次袭来,刀剑无眼,谁来保证他性命无忧?
何县令也害怕那刺客黑灯瞎火的切错了脑袋,于是建议道:“大人不如与我一处休息,让两家随从合在一处?若刺客再来,也好叫他有去无回!”后面那话,实在是壮胆说大话。
肖县令立刻点头应了。
紫苏儿和肖茹本就住在一起,听到外面那些动静,吓得心惊肉跳。只不过,紫苏儿不喜欢肖茹的清高,肖茹也不待见紫苏儿身份卑贱,二人虽住在一处,却分了两间屋子。这会儿外面不消停,二人仍旧不肯先低头,走向另一人。
屋里守夜的两名丫头,抱着被子缩在塌上,吓得牙齿紧叩,不敢闭眼。
三更天的时候,院子里静得没有一丁点儿动静。
两名丫头渐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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