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与洛青鸢约定好以后,洛青鸢隐去实体变幻到林初棠身边。
她坐在林初棠轿撵里,望着对于现在形势一无所知的林初棠,自己今后只能这样守着他了,可能他一生都无法与自己再相见。
洛青鸢心中还是有些难过,自己只能救他性命,却无法再给他任何安慰,亦不能再与他相见。
至少能保他一命亦是庆幸,洛青鸢此时心中亦是别无所求,他能平安渡过一生便好。
林初棠在洛青鸢暗中护卫下回到京城,一路上并不是想象那般一路通行,亦是遇到强匪无赖,只是,这回,林初棠心中充满力量,一路上与这些人斗智斗勇,战斗一路回到京城。
回来时,林涔汐早早在府邸门口等着他,见他从马车里下来,她在丫鬟搀扶下眼眶湿润行至林初棠身边。
“总算回来了,数月未见,怎变得如此消瘦,边城乃蛮荒之地,你亦是吃了不少苦。”林涔汐心疼看着自己这个弟弟,她抬手轻抚林初棠的面颊,眼泪还是止不住流出来。
离开时,他对林涔汐是有些怨恨的,经历过这么些日子,他也知晓洛青鸢的用心,他心中的怨恨倒没有那么深。
“阿姐,我一切都好,你莫担心。”林初棠躬身施礼道。
林涔汐望着林初棠,心中五味杂陈,“你可还怪阿姐,你可知你这一去,阿姐日日担忧,你若途中有什么闪失,阿姐可不知如何……”
林初棠抬手替林涔汐抹抹眼泪,“我如今不是平安归来,阿姐,你让丫头安排几间屋子,我在去边城的路上收留了几个孩子。如今只能暂住阿姐府上,待我今后建了府邸便不再劳烦阿姐。”
林初棠朝一边的四个小孩招招手,四个小孩相继走过来,他们朝林涔汐拜一礼,“见过夫人。”
几个孩子稚嫩的声音异口同声给林涔汐请安,林涔汐看看几个小孩,唯有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看着大一点,其余两个男孩和一个小女孩看着只有八九岁光景。
“阿姐,这个高个子,几个孩子里最大的小兄弟,他叫千里,这个叫万山,他叫秋归,这个小妹妹原名本来叫小喜,他们没有大名,我便赐了他们名字,这个小妹妹叫霁禾。”林初棠挨个介绍几个小孩,他看着他们脸上露笑,“月霁风禾,千里万山,秋归故里,希望他们来到此地亦如回归故里那般。”
林涔汐打量几个孩童,她倒没想到林初棠倒是有了怜悯之心会收留这几个孩子,“阿姐定将他们安置妥当,你如今知事,阿姐欣慰,我们别在门口站着,快快进府,一路风餐露宿,定是没有吃好睡好……”
林涔汐挽着林初棠往府里走,他再次回到这里,已经是初春,路上耽搁月余时间,春暖乍寒的时节,空中飘落几瓣桃花,天空变得更加明朗清澈。
隐去身形的洛青鸢,心中欣慰,他身边至少还有一个阿姐,或许,再过三五载,他会将自己给忘记。
不知为何,洛青鸢会如此想,她变幻至府上的屋顶上,她没有任何实体坐在瓦片上,她望着偌大的府邸,心中思绪万千。
司命站在远处一家的屋顶,他自是看得到隐去实体的洛青鸢,待那个凡人忘记她,她或许就不会如此执念,司命拿起手里的命簿,他沉默片刻,一只手在命簿上挥舞,林初棠命运的齿轮开始由他掌控转动。
林初棠回来不久,还未去户部述职,林涔汐进到他的房间,她告知林初棠林老爷自认为林初棠已经离世以后,重病一直不曾痊愈。在腊月时候,已经病入膏肓,如今已是弥留之际,恐怕时日不多。
林涔汐想带他回府上去见林老爷最后一面,林初棠陷入沉默。他如今处境是父亲不曾相信自己所害,他父亲一病不起又是因为他出事而引起。
他一时也分不清林老爷对他到底有多少父子之情,他先后害死母亲与自己,不应该和他心爱的姨娘和三儿子美满幸福吗,一年时间不到,已到弥留之际,林初棠心中有些难过,却还是有一些怨恨。
“如此,世人便认为他爱子如命,心痛至死……哼哼……是这样吗?当初,他若相信母亲,他若相信我,怎会落得如今家破人亡……”林初棠心有不甘,他也不明白,回忆童年,父亲虽然有时严厉,也没有对他任何不好。
反而就是这样,他心中矛盾,母亲是因为他的不信任导致被奸人所害,自己亦是,一切因果皆是因为他,可是,他如今落得命不久已,自己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棠儿,总归他是你我的父亲……”林涔汐拂在林初棠的肩头安慰。
林初棠低下眸子眼泪在眼眶打转,心中一阵阵酸涩,母亲走了,父亲也活不久了,自己刚刚成人,就真的成为地地道道的孤儿。
如此一来,林府就这样轻松落入了三姨娘母子的手里,自己没有了父母,也没有了家。
林初棠跟着林涔汐回了林府,他扮作林涔汐的贴身侍卫,如今局势,就算林老爷快死了,林涔汐也不敢冒险让林初棠现真容,那对母子心狠手辣,发现任何端倪,自己这个弟弟恐怕万劫不复。
林涔汐如今有些后悔,当初本来只想让洛青鸢和叶玉婷搬离,她原意为他们寻一个住所,只要不在侍郎府便好。没想到洛青鸢直接带着叶玉婷离开,如今这么久过去了,自己没有一点他们的音讯。
她本想问林初棠,他这个师父有没有找过他,回忆起那时洛青鸢刚走,他要死要活的样子,她连洛青鸢的名字都不敢提。
如今,自己又没有洛青鸢那般本事,她无时无刻不担心林初棠遇到什么危险自己应该怎么化解,尤其是此次回林府,她异常小心,生怕那个林初墨看出任何端倪。
姐弟二人再次见到林老爷的时候,原本威严的父亲,已经眼窝深陷,脸色苍白,气若游丝。
床边站着三姨娘,林初墨夫妇,林涔梦夫妇,林涔汐只带了林初棠回来,侍郎大人公务在身没有过来。
隐去身形的洛青鸢见到屋子里的人,她亦知晓,看来林老爷真的没有多少日子了,床边不时传来啜泣声。
洛青鸢注视床上已经生命微弱的林老爷,他的一生不知如何评说,直至如今,洛青鸢也看不透林老爷。
林老爷双目微睁,他虚弱的目光扫一眼周围,最后,目光落在林涔汐身上,他的声音极低,“你……你们……先出去,我有些话想与汐儿说……”
三姨娘用绢巾抹抹眼泪,目光扫过林涔汐,老爷子已经没有几日活头了,他与这个长女有什么话说,他如今就只有林初墨一个儿子,难不成还想把家产给这个女儿。
他不会糊涂到这地步,或许,只是出于愧疚想要给她一些弥补,随他去吧,林府已然是她母子几人的囊中之物。
三姨娘思考一番,她抹抹眼泪带着林初墨夫妇和林涔梦夫妇走出房间。
屋中就只剩下林涔汐和扮作侍卫的林初棠与床上躺着林老爷,他们看不见洛青鸢,洛青鸢知晓那母子定然不会甘心,洛青鸢暗中在门口设下结界,屋中一切,外面皆不能探知。
林老爷见着屋中还有一个陌生人,他抬手指了指,林涔汐知晓他的意思,“父亲,他乃孩儿亲信,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林老爷老泪纵横,他挪动一下身子想要坐起来。林涔汐搀扶起林老爷,林老爷整个人像是散架那般依靠在床上。
他的呼吸特别厚重,呼出来的气越来越多,吸进去的越来越少,他的手颤颤巍巍在身后的枕头底下一通翻找。
他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木盒,他递给林涔汐,“汐儿,这里……有一些地契,和一处房契……另外,还有你母亲当年的陪嫁……父亲不在了……一切靠你自己……”
林涔汐望着这个木盒子,她眼泪流出来,她身旁的林初棠眼眶湿润,这个不爱母亲,不爱母亲孩子的父亲,在弥留之际,竟能为阿姐打算,他心中很不是滋味,人只有在离世前才会醒悟。
“汐儿……别学你母亲……她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爱我……”林老爷微弱的声音,眼泪滑落,“我这荒唐的一生……汐儿,你记住,天下男子皆不可怜悯……亦不要想着去拯救他……你救不了……反而将自己搭进去……”
林涔汐泪眼婆娑望着父亲,她不敢相信此话从父亲嘴里说出来。
林老爷颤抖着手握住林涔汐的手,用尽全力想要把所有叮嘱说完,“父亲……最放心不下你……你与棠儿的性格皆像你们的母亲……棠儿,今生父亲亦是无法弥补……为父只愿你往后安乐祥和……你记着,若是侍郎府不能容身,若是你那夫君不肯听你善言……别管他,父亲留给你的这些,亦是够你余生过活……男子是世间最靠不住的,不要为情所困……”
林涔汐闭上眼,泪水肆意,“父亲身为男子,为何说出此番言论,母亲当年一心对父亲,难道都是错付。不过,也是,你心中只有二姨娘和三姨娘,可曾有过母亲半分……”
提及林夫人,林老爷心如刀绞,他捂着心口艰难开口,“身为男子,亦是更了解男子……天下女子皆是以为一个男子能一生只许一人心……皆是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一个男子,能够辅佐男子……却不知……天下男子对于权利地位财富的追求,成为人上之人,坐享他人无法企及的财富……怎会甘心只为一人……”
林涔汐瘫软坐在床边,林老爷的话犹如鞭子抽打了她一下。
“那些灭世君王,世人皆怪女子狐媚祸国殃民……殊不知……天下男子本性如此,已然身居高位,如若不能为所欲为,争夺天下的意义何在……不怪女子祸心,只怪男子无心……”林老爷气息越来越微弱。
“为父荒唐了一生……你们都说我不爱你们的母亲……哼哼……我何时不爱……我爱她……只是……我配不上她的爱……她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她最大的悲哀就是想要让我这样一个男子回头是岸……柔儿能赢她的最大优势……柔儿从未爱过我……”林老爷说到此处,他苦笑出声。
林初棠听到这些话,心中翻江倒海难受,他想不明白,原来父亲心中什么都明白,他什么都知道。
他再控制不住情绪,他扑到床边带着哭腔控诉,“什么叫三姨娘能赢是因为从未爱过你……母亲的爱就如此不值一提,她爱你,所以你让她输,你让她含冤而死……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最爱你的人,你伤她最深……为什么……”
林老爷惊恐望着林初棠,他不知他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林涔汐赶紧阻止,她拉扯着林初棠,“棠儿,你别激动……你冷静点……”
“我如何冷静……你身为我们的父亲,身为母亲的夫君,你不保护好我们,你还听信谗言,你如今说出如此令人心寒的话,我如何冷静……”林初棠抓着林老爷的衣袖怎么也不肯相信这些话从林老爷嘴里说出来,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真想穿越回到过去,告诉母亲,离开这个薄情寡义的男子,一点不要爱他,不要在乎他。
听到这个名字,林老爷心口起伏不定,情绪异常激动,他大口呼吸,“棠儿……你是棠儿……你……没死……”
“我没死……是不是让你很失望,我这个逆子还活着是不是碍你的眼,碍你三儿子的眼了……”林初棠眼神充满厌恶看着自己的父亲。
林老爷颤抖着手想要握住林初棠的手,他激动得再说不出一个字,气息越来越薄弱,“棠儿……”
他最后喊出一声,瞳孔放大身子猛然往后一倒,整个手松下来,耷拉下脑袋,咽了气。
“父亲,父亲……”林涔汐摇晃几下林老爷,林老爷不再回应,她抱着林老爷的遗体痛哭起来。
林初棠跌坐在床边,他呆呆望着床上的林老爷,泪水不停的流,却怎么也哭不出声音,他苦笑出声,笑着笑着又哽咽起来,人生真的很讽刺,或许一个人从出生开始,便注定是荒唐至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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