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轻声啜泣此起彼落,窗外响起哗哗雨落之声。
“我本是忘川河畔筑梦殿掌事仙娥,人间怨念极重,不愿轮回的灵魄越来越多,天帝设下筑梦殿,减轻忘川河负重。”洛青鸢缓缓说起前尘,林初棠垂眸盯着一处,仔细听她的来处。
“你的前世因不愿入轮回,跳下忘川,机缘巧合,来到筑梦殿。你是我要渡化的灵魄,而我,是你的渡灵仙。”
“渡灵仙?”林初棠怔怔望向怀中之人,脑子一团乱麻。
洛青鸢低下眼,摊出一手,运出灵力,她的手心逞出闪着光芒的灵石。“这是你的生命石,你的前世与我有契约。若是你能平安活到八十,便可以抵达昆仑修仙正道。若你不到八十殒命,便会魂飞魄散,归于尘埃,世间再无你的存在,你也无法再入轮回。”
林初棠目光投向洛青鸢手上的石头,伸出一手,指尖轻轻碰触石头,眼底闪过一丝疲惫,“我若不能寿终正寝,便再无来生?”
洛青鸢凝泪点点头,“千万年来,筑梦树未开花结果,根本没有灵魄达成所愿。凡人灵魄由我这边投生,命运的纂写乃司命职责。天帝从未想过给怨念深重的灵魄机会,他们投生不久,司命便会安排劫难将其收回,由我为他们超度,消散于六界。”
“一切,皆是由你们掌控?”林初棠垂下肩膀,他经历的生离死别,不过司命寥寥几字的纂写,“我也会魂飞魄散?”
“不,不要,我不要你魂飞魄散。”洛青鸢激动离开他的怀抱,她握着林初棠的手,泪眼连连,“我明白,我不过乃天帝手中斩杀怨念灵魄的刀,遇见你,我生起反骨。你的前生乃一贫苦女子,你一生良善重情,却未遇到一个待你真心之人。临死之际,喝一口茶水亦成奢望,病榻之上无一人相伴。绝望的境遇,你厌恶人间疾苦冷漠,经过忘川河,义无反顾跳下忘川。”
林初棠唇色苍白,他的前生原也是悲哀苦楚,“既知人间疾苦,为何还要入世,忘川河也没能消散我的怨念?”他痴痴说道,忆起半生所历已经疲惫不堪。
“因为我告诉你,你可以选择身份财富和地位,你前世受尽贫苦,身为女子有太多不易。你问我,可否为男子,可否荣华富贵,我应了你,你投生林老爷府上,成为他的小儿子。”洛青鸢收起林初棠的生命石。
林初棠冷笑出声,荣华富贵,男子身份,这两样东西并没有给他的人生带来多少风采,相反,让他陷入一场场惨烈又绝望的争斗。
“你投生后,我不再关心你的事。天界无聊,偶尔看看我这里投生的灵魄在凡间的故事。我看到你的时候,那一年,你九岁,你与温陌被人堵在墙边挨打。我本不想管,看着你生怜的眼神,鬼死神差来到凡间替你解围。”
“我们第一次相遇不是偶然。”
“不是,我本不想管你,世间故事大同小异。下学路上,我见有人投银针害你性命。我便再次出手救你,这一救,改变一切。”洛青鸢回忆往事。
“我顺着刺客的线索发现你三哥的秘密,他与属下交谈,从你出生至九岁,他用过各种方式毒害你。你命大幸免于难,这次刺杀失败,他们将矛头指向你的母亲,我了解到这里,司命为你杜撰的命运太过残酷。我激起反骨,便想护你一命。”
“后来,你女扮男装收我为徒,就是为了护我性命?”林初棠再次抓紧洛青鸢的手。
洛青鸢点点头,“你的母亲去世,我了解到真相,司命为你排的命运,九岁下学那次就该殒命。因我救了你,你母亲和你命运互换,她因此身亡。”
林初棠眼泪再次流出来,“我的母亲是因我而故?”
“这个因果是我造成,为了不再让你身处劫难,我烧了你的命簿,只要司命没发现,你便不怕命运安排。当年林初墨对你的陷害仍没停止,你被吓痴傻那一年,我寻到你丢的那一魄,将它给送回你体内,你便不会痴傻。我想着,林初墨见你痴傻,你不是他争夺家产的绊脚石,就不会针对你。我便封印你的一魄将其关进幻境。”
林初棠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他抬手轻抚洛青鸢鬓边,心绪起伏。
“我知晓,你与林小姐,或许怪我当年不将三姨娘母子绳之以法。我不能,当初,我还改变一人的命运,你的二姐,她本不能嫁她如今夫君。
她的命格应嫁假状元李云霄,我同情沈冰砚的遭遇,利用术法,为他平反。他夺回一切。
因这个原由,李府惨遭灭门,司命说,那些人本不会被害,因我改变结局,间接的害了许多无辜的人。神仙不可插手凡间事,我烧你的命簿已犯天条,改命更罪上加罪。”
林初棠越听越发怵,紧紧凝视洛青鸢,“如今怎样弥补,若是,若是天帝知晓,你会受什么处罚?”
“已犯无数条,处罚已无心斟酌。棠儿,我如今我也不瞒你,我心中一直有你,我付出所有真心,亦不比你的诚意少。”洛青鸢双眸含情,眷念难舍。
“你可知,还有一天规,仙凡不可相恋。你表明心意,我不是无动于衷。暂不论师徒关系,仙凡有别亦难逾越,我没有勇气接受你的真心。”
林初棠默默注视她,泪水决堤而出,“既然,既然如此,为何,为何你又要嫁给我,你原可全身而退。”
“因我所做一切,被司命发现,你见的师兄,乃司命。他让我离你而去,不许我再助你,他便不揭发我。他应下,只要我走,他不再为你纂写灾祸,任你在凡间自生自灭。”
林初棠恍然大悟,那些理解不了的事,全然理明白,“你就该走,为何留下。”
“我舍不下你,已然为你付出代价,共度的日子,我生了情。我求司命只求护你一命,他应下,我只能暗中相护,当初,他发现我对你心生他意,不允许我出现你面前。
你单挑尚书府,被流放发配,再到荒漠逃生,我一路跟着。我想救你,我不忍见你生死边缘挣扎,司命不肯,他与我斗了一场又一场,我始终被牵制,无法出手相助。
你可知,那段时间,我多么煎熬,苦痛,眼睁睁见你尝遍人间疾苦。”洛青鸢抬手轻抚林初棠鬓边,泪流成河。
“阿鸢,你太傻。”他紧紧拥抱洛青鸢,原来,他被人如此义无反顾选择与守护,她比想象爱自己。
洛青鸢笑中带泪,“经历种种,我知晓司命不会真心护你,将你我的命运绑一起,他才会相助。风铃镇的时候,我出现后,决定与你成婚。司命见我不知悔改,想让我吃尽苦头,我伤了心可能回头。他说我执意如此,必须封印术法。”
“这些年,不是你隐藏术法,真的没有术法,受那些伤,挨那些痛都是真的?”
洛青鸢点点头,林初棠呜咽一阵高过一阵,他没想过她受这么多的罪。他们相爱这条路,她付出这么多的代价,剜心疼痛再次席卷他。
“神仙都有金缕羽衣护体,没有法力,凡间的衣裳不习惯,饶是再贵的绸缎布料,亦是受不住。
那些吃食,实难下咽,肉体凡胎,我若不遵循凡人生活,肉身维持不住。你我夫妻之事,司命对你施了法,你靠近我便会晕厥进入梦境。
他不允许我再犯错,不是我不爱你,也不是我想把你推给他人,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平凡生活,我只愿你能良人相伴。”
这些话再次冲击林初棠的心,他松开洛青鸢,泪眼依依,“那之前,我们,我们之间,也是幻境,对吗?”
林初棠想听到她说,那几次欢愉也是幻境,虽他感觉那么真实。
他只愿她能从他们这段感情里全身而退,自己不能让她再犯错。
他不知这些罪孽会让她受何种处罚,他不愿她再受伤害,就算他魂飞魄散,烟消云散,得她如此深情相护,他已知足。
洛青鸢脸上露出苍白笑容,轻轻摇摇头,“不是幻境,你我已是真正夫妻。我恢复术法,解除司命对你施的术法,用了瞒天过海之术诓骗司命,他不知你我之事。不能告诉他,如此,我留你身边,他不会太过阻止。”
“你有这么多苦衷,为何不告诉我,我若,我若知晓,定然……”林初棠捧起洛青鸢的脸,泪水如断线珠子。
“我已付出所有,你前世求不来的情,我全部补偿给你。”心中秘密全盘托出,洛青鸢感到轻松。
只待合适机会,将孩子接回,他们一家便圆满。
林初棠心情沉重,这份沉甸甸的爱,压得他喘不过气。
“我也不知能不能护你一世,你不要纠结于过去。走到今时地步,往后余生,你我同生共死。天道责罚也好,磨难艰险也罢,你我再不分开,可好?”洛青鸢在他怀中低声说道。
“好,不管面对什么,我们共同抵挡,这一世,在他人眼中,痴傻疯狂也罢,愚昧蠢钝也好,携手相伴,与天抗衡,生死不渝。”林初棠再次抱紧她,一生所求的情,达成所愿,他又有何遗憾。
清风吹进屋中,暗香浮动。
(https://www.biquya.cc/id128805/56792716.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