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沁玉一眼就看出红纱湿哒哒贴在脸上的冉竹,刚喊出一字,已是泣不成声。
宣墨望了眼抵在喉咙口的长剑,目光从萧风手中的长剑滑过,他的剑正指着沁玉的胸口。
他轻轻往后退了一步,将本走向沁玉的冉竹一把拉向怀里,语气虽淡却不无责怪:
“邱灵儿是怎么办事的,看个人都看不好。来人,带圣女下去换衣服。”
眉头稍稍皱起,仿佛刚才那即将刺入他喉咙的惊险情景并未发生过一般。
“不用了,我有话跟我的弟弟说。”冉竹淡淡拒绝道,抬手挥退了涌进来的士兵。
冉竹其实早已到了,就在沁玉大发雷霆之际,她就站在门外听着。
她从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出现曾让沁玉有过死的念头,更对他心中对宣墨有这么深的怨怼而感到震惊。
想到宣墨对沁玉的重视,甚而不惜想办法让冉竹放弃圣女位置,只是担心沁玉在南蛮过的不如意……
对沁玉娘亲之死的惭愧,冉竹脸上的悲伤更多是对宣墨的心疼。
“姐,我代我娘向你说声对不起。”沁玉低声泣道,执剑的手颓然落下。
萧风心中呼出口气,可手中的剑却不敢放下。
他不知道如果冉竹不出现,他的剑会不会刺入沁玉的胸口,然后动作一定会先感情一步做出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弟弟,皇上并不知道杀我的人就是你娘。他出现时你娘容貌已经被毁……”
冉竹一开口便为宣墨辩解,甚而想都没想就说出了口。
宣墨眼底浮起几分暖意,淡然打断了冉竹的话:“就算知道他是沁夫人,朕也会杀了她。”
“你……”冉竹气结。她在帮他解释,难道看不出来吗!
无视冉竹气鼓鼓的双眸,他解下身上的披风,温柔的替她披上。
“姐姐你别说了,我都已经知道了。此事说起来错在我,是我告诉了她我们联系的地方。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身陷险境。”
沁玉的话毫无生气,满满都是心底对冉竹的自责,将他娘的罪一度揽到了自己身上。
在冉竹看来,一心想杀她的沁玉娘定然是用了什么借口骗出了沁玉的话,只是人死为大,沁玉又这么孝顺,冉竹也没了拆穿的心思。
“弟弟……”冉竹呐呐道,不知该说什么好。
沁玉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娘,他惴惴不安在出尘堂等了一天 ,直到宣墨出现时他脑海里还在想着各种不好的猜想。
然,猜想中的其中一种就是娘亲的死赤裸裸呈现在他面前时,他已然崩溃。
“是谁毁了我娘的脸?”宣墨自然不会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来,而对别人,沁玉绝不会手软。
萧风立马不淡定了,冷着脸道:“不管是谁都是救了圣女的命,否则不等皇上和我赶到,你姐姐早就死了。”
“那我娘呢,我娘只不过希望我带她回长安故土,她就该死的这么惨吗!”
一声暴喝,长剑嗡鸣,空气里荡起无限杀意。
终究是血浓于水的母恩与只见过几次有着生死纠葛的姐姐想比,在这一刻立马分出了高低位置。
冉竹理解,一如她娘被宣墨杀了的时候,她是花了多大力气才忍住当场和宣墨同归于尽的冲动才走到如今。
如今她庆幸自己当时够冷静,否则真正害娘的人就会逍遥法外。
“沁玉,你跟他们废话什么。明日战场上我替你报杀母之仇。”一声娇叱自堂后响起,自暗影中走出一身明艳劲装的女子来,美艳面容冰霜满布。
“蛮儿……”沁玉轻呼道,悲伤的眉眼间覆上几缕温柔。
“水千代,朕有话问你。”早在见到水千代的身影时,本一直处于淡漠状态的宣墨脸上杀气陡现。
他上前一步拉起水千代就要走,却被沁玉长剑阻拦。
“你有话这里说就是,难道还要背着你的心上人跟我谈情说爱不成。”
水千代冷漠道,眼角余光宛如利刀一下下割着黑色披风下裹的严实的冉竹。
那是宣墨的披风,水千代自然认得。
宣墨目光落到了冉竹身上,见她神色无样,心知练兵场的事情她还不知道,看来邱灵儿做事也不是全不靠谱。
想到此,便将话题隐晦了:“你胆子越发大了,竟然敢在大战前夕来朕的地盘。朕是不是要该感谢你激起将士们将你们一网打尽的勇气呢?”
“一个破出尘堂,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中原将士士气这么容易就来的吗,那明日我可就要好好见识见识了。”
水千代还嘴道,如火的双眸咄咄逼人。
宣墨仔细看去,见她神情一如以往嚣张跋扈未有半分心虚,心里揣度了会,便明了。
冉竹也觉得宣墨说话夸张了些,不似他平日作风,脑海里蓦地想起刚才来之前那士兵说的练兵场里的妃子一事……
可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正当心中奇怪之时,房顶上空响起毛骨悚然的难听的嗤笑声伴随着如冰雹砸在屋顶的声响同时响起。
宣墨大呼一声快出去,抱着冉竹就飞奔了出去,萧风紧跟其后。
与此同时,水千代拉着欲将尸体抱起的沁玉一同飞了出去。
震耳欲聋的轰天炸响带着熊熊火烟在众人面前出现,有未来得及跑出来的士兵陪同着沁玉娘的尸体一同葬在房屋崩塌的火海里。
“娘……”沁玉睚眦欲裂,撕心裂肺般的叫喊被倒塌的出尘堂声音盖住,几次想要冲进火海里都被水千代和冉竹拉住,最后被水千代一掌击昏。
军队从四面八方涌来,有水千代的也有宣墨这边的,刷亮的弓箭箭头齐刷刷的对着泼墨般的雨夜上空,寻找刚才扔炸药的女子。
“是白静。“冉竹低声道,饶是她刻意变了声调,直觉告诉她此人是白静无疑。
话毕,身子就被宣墨往怀里紧了紧,她抬头望去,刚毅冷然的脸庞上雨水毫不留情的滴在他的脸上,雨凉却稍逊他眼底的冷冽。
冉竹往他怀里缩了缩,贪婪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开口低低说道:
“我娘的死,我知道另有其人。你不必记挂在怀。”
泼天大雨中,宣墨灿烂而感动的耀眼星目直勾勾的看着冉竹,看的她不好意思起来,将头埋在了披风里。
冉竹也分不清自己为何在这种时候说出这话,有些情感已不是她理智所能控制,她只想尽自己所能希望能帮宣墨分担一些事情。如果不能,那至少让曾经不愉快的事情减少一些。
似乎,这样的心境,好像又回到了玄镇那时候的自己。
兜兜转转,峰回路转,她恨了这么久似乎都白恨了,而就连自己什么时候又重新开始爱上眼前紧紧搂着自己的男子都不自知。
亦或是,这份爱从未消退过,或许化成了另一种方式在发泄……
冉竹想到此,嘴角浮起几分苦笑。
这时耳边忽的冒进一句话随着男子特有的气息瞬间钻入了她的心里:
“我要负责的,我会好好宠她的女儿,用一辈子去还这份债。这辈子不够,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冉竹脸倏地红了起来,埋在披风里不敢抬头。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嘀嘀咕咕的。”宣墨和冉竹亲昵的态度惹起了水千代的极度不满。
“难道要朕耻笑你差点被你的手下用炸药灭了吗?”宣墨略偏首,赏给了水千代一个讽刺的眼神。
“你胡说什么!”水千代气道。
“水千代你与扶余国叛贼独孤子诺联合,你以为瞒得过谁?此刻他正在三十二长老中的阿克油帐下,而刚才扔炸药的人就是白静。她想炸死我们,到时候阿克油可是得利最大的人。你还不明白?”
未等宣墨开口,冉竹率先发言,清冷话语掷地有声,盖过了雨声敲击在每个人心上。
宣墨赞赏的看了眼冉竹,不管独孤子诺是不是这么想,冉竹这离间计用的真是不错。
果然,水千代的脸色很难看,阿克油与她一向不合。为了作战一事更是争执不下数次,最大原因就是她根本不赞成和独孤子诺联手,早前就将他赶出了南蛮,没想到他竟然和阿克油密谋!
躲在暗处的白静终于沉不住气了,依着水千代的脾气不管今天事情是不是被她干的,独孤子诺肯定会被她赶出去。
既然身份被识破,她也不再隐瞒,双脚轻轻踮起,整个人站在树梢上,赫然露在前方众人的视线中。
“首领莫要听她胡说,属下并不知道您今天也在出尘堂,否则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白静声音响起,望着上万支黑漆漆的箭头对着自己,镇定的很。
“就算你想偷袭宣朝皇帝也不行,我南蛮从不做这偷袭的勾当,我命令你回去跟你的主上滚出我的南蛮。”
水千代怒道。
“首领稍安勿躁,听说今天宣朝军营里出了件很好笑的事情,有个女子一身不挂的被丢在了练兵场上呢。”
白静笑声传了出来,目光落在冉竹身上,烫人的很。
冉竹明显感觉到宣墨身上发出恐怖的暴戾,脑海里妃子二字刚冒了出来,就听宣墨抬手,冷冽话语如腊月冰渊:
“杀了白静,死活不论。”
“慢着。”水千代同样抬手阻止,喷火的双眸在暗夜里显出别样的风情,娇艳红唇勾起一抹笑:
“我倒想听听那女的是谁。”
话落,本箭头指着白静方向的士兵全都齐刷刷的对准了宣墨这边。
宣朝这方对着远处树上的白静,前方空门大露,躲在暗处的萧风不禁为宣墨捏把汗。
树上的人话语惬意缓缓流出:“她啊,皇上亲口承认她是从长安赶来的妃子哦,可那人明明是我从他们军营女眷房间里……”
“放。”一声厉喝震天般响起。
漫天弓箭比雨还密集的射向大树上摇摇飘荡的黑衣白静。
宣墨你真是疯了!白静在心中怒骂声,眼底露出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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