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了,池语班上有7个男生,16个女生。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年纪参差不齐,最大的29岁,最小才19岁。
池语马上21岁,是班里第三小的,她人长的漂亮,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大家都让她当班长。池语也不推辞,笑着答应了。
这个年纪的人都经历了插队、吃过大锅饭,没有特别不好相处的。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大家心里高兴,很快就都打成了一片。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池语回了家,吃过晚饭就到门卫室去借电话,打给江寒住的招待所。
前台的大哥叫了江寒来接电话。
“哪位?”
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池语鼻子有点发酸,她吸了吸鼻子:“是我。”
“小语?”江寒有点惊讶:“在学校?”
“学校没电话,今天是周末我回家了,”池语手指绕着电话线:“你怎么样?伤口好点吗?”
“嗯,已经拆线了。”
池语惦记着处理结果:“那边怎么样?李铨宝醒了嘛?”
江寒沉默了片刻,还是照实说了:“没醒,人还昏迷着。”
池语抿了抿唇,意料之外,可也有失落,但她不想让江寒看出来,转了话题说了说学校的事情,说自己当班长了,还说班上的哥哥姐姐都宠着她。
江寒听着,时不时“嗯”一声,语气里带着点笑意。
这个年代电话费贵,两人能聊上2、3分钟已经很奢侈了。
池语把学校的地址告诉江寒,有事儿可以写信,急事也可以打这个电话。
江寒都答应着。
要说的事儿说完了,池语捂着电话筒小声地说了一句“我想你了”,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江寒耳朵里突然灌进这么一句,心也跟着一动,他捏着话筒又“嗯”了一声:“我也想你。”
江寒挂上电话,招待所的大哥剥着花生米打趣道:“是对象吧?还挺腻歪。”
江寒随口应了一句,转身往楼上走。回到屋里,他坐在床上,把头埋进膝盖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今天下午,李铨宝又进了一次抢救室,好在人是救过来了。一场抢救又交了不少钱,积蓄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这些事他不想让池语担心,更不敢跟奶奶和小姝透露半分,所有压力都扛在自己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
周日下午,池语回学校前又打了一次电话,招待所的小姐姐告诉池语,江寒被交警叫走了。
池语心里一紧,连忙问:“走之前说什么了嘛?”
“这我就不清楚了,没听见他们说什么。”
池语只能挂了电话。
“77,江寒去哪儿了?”
077:“裁决结果出来了,江寒主责,负担80%医药费。”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甚至不是最坏的结果,但却不是常人能承受的结果。李铨宝可能昏迷一两个月,也可能是三五年,还可能是几十年,这会把江寒拖死。
池语回到家,从行李中翻出了一个长筒。池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池语凑过去,笑着问:“老池同志,有什么新闻啊,看得这么认真?“
池爸把老花镜往下拉了拉:“笑得像只小狐狸,说吧,有什么事儿?”
池语拍拍他的胳膊:“还是我爹懂我。”
她把画轴从筒里出来,慢慢展开。
池爸看着落款,眼睛睁大:“石涛的画?”
池语点点头:“真迹。”
池爸更惊讶了:“哪儿来的?”
“从小庄村附近收的,动乱时期、鱼龙混杂,真迹和赝品分不清,让我捡了便宜。”
池爸看看画又看看池语:“小语,你想让爸爸做什么?”
池语把画收好放在旁边,挽上池爸的胳膊,小声说:“爸,我不瞒你,江寒出了点事儿,现在急需要钱,这画当时是他付钱买的,我想把画卖掉给他应急。”
池爸点点头:“东西没有人重要,是该这样。”
池语笑笑,接着说:“我还得上学,没有时间,辛苦您去秀水街摆个小摊,不能低于两万,遇上识货的就卖了这画。”
池爸下个月就要退休了,时间富裕,他答应下来,又嘱咐池语:“小语,你们还年轻,遇上事儿可能觉得天要塌了,但其实远没有那么严重,人生长着呢。需要我们就开口,爸妈永远愿意给你提供帮助。”
池语笑了笑:“谢谢爸。”
又是一个周末,池语一进大院就奔了门卫室,电话是招待所的大哥接的。
大哥:“找江寒?你是他小对象吧,他早就不在这儿住了。”
“什么?”池语脑子一懵:“他哪天走的?”
大哥往嘴里扔了颗花生,嚼得嘎嘣响:“有3、4天了吧,应该是回家筹钱去了。”
池语又打给赵支书,响了八九声,电话才被人慢悠悠地接了起来。
“支书,我是池语!江寒回去了吗?”
赵三亮握着电话:“池知青?”
池语听出是赵三亮:“是我,江寒,他回村里了吗?”
“回是回了,可没两天又走了。”
池语急道:“他去哪儿了?”
赵三亮轻笑一声:“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他摊上事儿了,要赔不少钱。池知青,我要是你,现在就躲得远远的。”
池语压着火气:“谢谢你的提醒,如果江寒再回来,麻烦让他联系我。”
挂上电话,池语的心揪得紧紧的,江寒过去哪儿呢,为什么不跟自己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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