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就像被剜了个缺口,酸涩的痛感从心脏罅隙绵延开来。
她弯下腰七手八脚地捡着,余光里那道身影渐行渐远,看都未看她一眼。
后边有好心人帮她捡起来。
温荧抿唇沉默,执着登山杖轻一脚重一脚地在山间,她本就受伤了走不快,一眨眼功夫,已经脱离大部队越来越远。
有树林翕动的声响从身后传来,温荧心里渐生恐慌,顿时想起了那条匿名短信。
手指刚触到兜里的手机,后颈就被人用力掐住,用力往后一拖——
一块沾上了蒙汗药的手帕蒙住了她的口鼻。
诡谲的异香漫入鼻腔,她眼前一黑,四肢渐渐脱力没了意识。
-
再次醒来。
温荧发现自己被绑在山脚下一家废弃工厂的凳子上,身体被麻绳和水泥墙死死捆在一起,动弹不得。
面前是李旸玩世不恭二溜子的脸,他手里把玩着一支打火机,叼着一支烟,流氓般拍了拍她的脸:“你还记得这张脸吗?”
他调出手机相册,屏幕上是一张李嫣穿着职高校服抽烟明艳娇丽的脸。
大波浪,红唇,立体骨感。
他指尖一滑,瞬间变成了李嫣躺在医院病床上,脸上全缠着绷带,一副面目全非的样子。
温荧呼吸一窒,冷冷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你,阿嫣怎么会毁容?”
提到这个名字,李旸双目猩红,近乎癫狂地掐着她的脖子,“就因为阿嫣当年找过你几次麻烦,陈烬就把她弄到毁容,你他妈还不知道吧?”
“后来阿嫣犯了事进监狱关了两年,你家陈烬不知道动用了什么关系,让她在监狱里被人打得浑身处处重伤、骨裂,受尽虐待。”
“她在德国做了三十多次整形手术,做鼻骨手术的时候大出血,休克了整整三天!”
李旸大手用力,攫紧了她的喉管,发出凄厉癫狂的怒吼,“阿嫣以后是要当明星的,现在被陈烬毁得连活命都困难,你告诉老子不找你找谁?!”
“论相貌,论射击老子都不比陈烬差,为什么她就偏偏喜欢那个废物?”
温荧看着他情绪激动的样子,心下犹在滴血:“所以,陈烬的手是你弄伤的?”
“你嫉妒他,所以毁了他的射击梦。”
李旸眸中转瞬即逝过一抹慌乱,随即很快癫笑起来:“不是我!是你!!要不是他爱你,怎么可能拿职业生涯换你的名誉?”
“陈烬倒他妈是个痴情种,舍不得赌你前途一丝一毫的意外。”
“你也不仔细想想,为什么你转去苏市过得顺风顺水,当了学委,拿了新概念作文大奖,朋友那么多,受老师器重,最后还能考上南师?你在明致被霸凌了那么久,你是他女朋友的时候都未能幸免,为什么转去苏市会有人放过你了?”
“因为他用他的未来,换了你的未来。”
“你前途一片光明璀璨,他在黑暗里堕落下沉,永远错失了进省队的资格。”
“不过我觉得他也挺无所谓的,反正他家那么有钱,玩不了射击了也能发展别的路,不像你,要是在高三关键一年出了半年差池,毁得就是一辈子。”
震惊、悲戚、凄厉、绝望几乎要把温荧吞没。
她喘着气大口呼吸着,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掉落。
李旸叼着烟,放出视频里后半段,倾盆暴雨中,陈烬笔挺的身躯就那么跪了下去,任狂风骤雨将他苍白痞肆的脸摧折。
不知跟李旸做了什么条件交换,他微颤蠕动的薄唇滚出声嘶力竭的嘶吼——
“别、动、她。”
别伤害她,别欺侮她,别在学校散布家境不堪的流言,别让她被黄谣和霸凌湮没,别让原生家庭和外界的流言碎语将她压垮。
泣血的呜咽从温荧喉咙里滚出,她目眦欲裂,呼吸开始紊乱。
陈烬本该是一身骄傲反骨,众星捧月,站在颁奖席上迎接全世界夺下冠军的大英雄啊。
他怎么甘愿泯然于普世众人,选着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的的工科专业,从此一颗巨星销声隐匿。
他那样不可一世,睥睨万物的人,怎么会卑微到在一个深巷旮旯里朝人下跪乞怜?
“我已经发定位跟他说你在我手上了,一场车祸撞他一次太便宜他了,废掉他另只手老子才安心。”
李旸笑得狰狞,拿着匕首拍了拍她的脸,摁开了计时器,“老子耐心有限,给他十分钟。”
“他要是晚来一分钟,我就在你脸上割一刀。”
他派人拿来汽油桶,只要陈烬一闯入大门,踩到门口的草垛,他们就顺势把汽油泼到他身上,点火烧死他。
如果他不来,死的就是温荧。
李嫣当年被毁容,又在狱中被霸凌,李旸恨陈烬恨之入骨,想泄愤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了他的把柄,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李旸确认了一遍捆绑的力道,又将手帕折叠塞入她口中,就出去上厕所了。
温荧浑身冒冷汗,双手被反剪着动不了,她咬紧牙关,拼命活动翻转着腕骨。
倏地,裤兜一块凸起的硬物撞到了手肘。
她心脏如被击中,倾斜着身子使劲用指骨去够里面的东西。
陈烬当年送的那把,她随身携带的瑞士折叠军刀掉了出来。
就像饥渴濒死的人找到了最后一碗源泉,温荧绷着神经,铆足了力气用刀狠狠割着手腕的麻绳。
孤注一掷,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她也要尽力一搏。
她头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争分夺秒,若是李旸来了,她就迅速把刀收回裤子里。
她必定要逃出去,绝对不能让陈烬为她丧命。
瑞士军刀小巧又锋利,很快就割裂了几圈绳结,她屏住呼吸,拔腿就往外跑,如逃脱出夺命深渊,凌空越过工厂破旧的门槛。
外面大雨滂沱,噼里啪啦浇在灌木台阶上。
温荧头发湿透,鞋跟双双踩掉,深一脚浅一脚在山间狂奔,满眼雨泪,目光急切梭巡着人群的身影。
陈烬,陈烬啊——
你到底在哪?!
手机早已没电关机,她只有一边躲避李旸他们的追逐,一边在泥泞的山间找寻陈烬的下落。
……
暴雨突降,灌木荒野瞬间经历一场浩劫,山路崎岖难行,雷电撕裂了阴霾的天空,青白闪错。
溪水从高处汇集而下,濒临着山体滑坡的预警。
导游见山下危险,让所有人待在出发地不远的凉亭下集合,任何人都禁止出去。
桑眠和蒋璇始终打不通温荧电话,都快急疯了,上报给导游后,更是报了警。
正当他们心急如焚时,忽然发现,陈烬不知何时早就没了踪影。
陈烬是最先发现她人失踪的,他起初以为她还在因为昨晚的事跟他置气,在山间等了一会,可几分钟后她还没捡完东西上来。
打她电话又是关机。
一股燥郁从胸口燃烧,身体先理性一步做出反应,几个大步火速赶到了山脚下,胸腔憋着火。
他已经想好了,等逮着她回去后一定把她弄死,死哪屁都不吭一声,留着他像疯狗一样到处找。
然后他就接到了李旸的电话。
他自然知道有陷阱,可那一刻,他血液急速疯燃,快要将他的情绪撕裂,脖颈爆出青筋,只想见她。
-
凌乱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温荧顶着暴雨逃亡,视野里蓦然闯入一道深灰色的缩影,如希望的曙光。
她心脏狠狠一蜷,这一刻,不管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暴雨倾覆,她都要不顾一切地奔向他。
一切在生与死面前,都无关紧要了。
“陈烬!陈烬!!”
喉咙里挤出绝望凄厉的尖叫,她呐喊着飞奔向他,喉间如哽了血。
陈烬脊背僵停了一瞬,蓦然回眸,眼睛猩红。
他几个大步过来掐住她后颈,猛地收紧,径直将人搂回胸膛里,怒吼:“失踪好玩吗?不打电话好玩吗?你手断酒店了?”
一声呜咽禁不住溢出,温荧将脸埋在他宽阔有力的胸口,双臂死死抓紧他劲瘦地腰,啜泣道:“对不起,对不起……”
她仰着脸望着他,满眼雨泪,头发湿透黏在脸上:“我爱你。”
陈烬解下大衣包在她头顶的动作一顿,世界如被按下暂停键。
他心脏狠狠一颤,神色恍惚,或者那是幻觉,雨声太大,模糊了他的听觉,或者她说的其实是“想”,而不是爱?
否则,她怎么可能对他说出那三个字。
就在这时,一阵轰隆的嗡鸣声响,一辆蓝色的大卡车如咆哮的巨狮,猛拉油门急速从山坡上朝他们撞来!
是李旸!
周围一片泥泞湿滑,稍微一踩错一脚都能葬身悬崖。
电光火石间,身躯骤然被揽往身后拽,陈烬的手指死死勒着她的胳膊不让她有任何滑下去的可能。
与此同时。
呲的一声皮肉穿透的声响,陈烬抓着她胳膊的手剧烈一抖,没松开,李旸从驾驶座探身,疯了一般朝着陈烬的左臂狠狠一刀捅去。
又是一刀在腹部。
湿热黏腻的血虹啪嗒啪嗒染湿了她的瞳孔,穿膛凿骨的,砸在她手背上,坠溅出一朵朵深渊之花。
整个世界如同消音。
温荧恍然错愕了一秒,疯了般哭叫着高声呼救,她的身躯被陈烬死死护在肘下,如安全的栖息归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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