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宝林沈惠婉。
谢珝真默默地算了下时间,她比温宝林提早半个时辰自皇帝的私宅中出发,中途在宫门处稍稍停歇,换乘马车,而后到了景华楼,杂役宫人们卸下行李清点,谢珝真自己也开始清点尚宫局指派过来的下人。
认真算起来,也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可就这么点时间,温宝林与自己几乎是前后脚抵达……
这姑娘看上去云淡风轻,没想到竟是个急性子。
本朝皇帝大权在握,说一不二,对女色方面更是随心随性,口味宽广得连已然抛却所有妇德教养的谢珝真也忍不住咋舌。
他既然选了沈惠婉入宫,还特意赐下独一份的封号,那多少对这姑娘是有兴趣的,只是不知……温宝林会是系统口中将来一定会把自己给“炮灰”掉的真爱小透明吗?
“原来是温宝林,宝林见谅,我这儿乱哄哄的,正闹着呢。”谢珝真嫣然一笑,“还不快将这目无尊上的婢子给她淑妃娘娘送回去,夏至,带人收拾收拾,再重新沏上一盏花茶来。”
“我不过是过来与美人见个礼罢了,哪里用得着劳动美人招待?”温宝林连连摆手。
寿宁宫的位置距离皇帝寝宫和皇后寝宫都很近,是宫中难得的好位置,更关键寿宁宫中先前并无嫔妃居住,反而这谢氏一来,皇帝就给了她了。
她的住处位置也不差,并不归于宫中某一大殿,而是一处独处的楼阁,位置就在寿宁宫边上,但宝思阁无论规格还是位置到底是比不上寿宁宫的——温宝林实在是好奇,究竟这位谢美人是如何地美若天仙,才勾得皇帝为她连连破例,甚至愿意捧着她踩在自己这个开国勋贵后人的头上。
温宝林是育阳侯的唯一的女儿,上头有三个兄长,而她父亲育阳侯是沈家二房,前头有个庶出的兄长,因老侯爷的偏爱,育阳侯在年少时吃过这位大哥不少亏,因此也一直怀恨,哪怕后来老侯爷退下来,他继承了爵位,也一直明里暗里跟大房较劲儿。
育阳侯府几代人勤勤恳恳忠于皇室,皇室对其也历来宽容信赖,作为侯府这一代唯一的女儿,温宝林本是不必入宫的,却不料她那位大伯突然收养了一个沈氏的远枝族女为义女,把人大张旗鼓地接进侯府,锦衣玉食地养了大半年,又找了嬷嬷和女夫子专门教导她宫规礼仪,琴棋书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姑娘是专门为着不久之后的嫔妃大选给备下的。
育阳侯得知此事后,又开始拧巴起来,不顾夫人的阻拦,硬是把温宝林的名字给递了进去。
他一心要在方方面面都跟大哥争个高低,连唯一的女儿都能当做筹码。
沈惠婉并不是不愿意入宫,只是对父亲为了争一时之气就果断把自己当做棋子送出的举动有些心寒。
可眼下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她已经是皇帝的温宝林了。
温宝林想起接旨时,父亲得意的脸庞,他捋着稀疏的胡须,表情无比骄傲:“为父就知道咱家的吉祥儿定能叫爹爹如意,呵,真以为随处找来只山鸡就能充凤凰了么,也不看看自己配是不配!”
他一半鄙夷,一半厌恶地看着大房的方向:“吉祥儿,入了宫,可要争气些啊,你大哥我是不担心的,他是嫡长子,这育阳侯府的爵位将来必要落到他头上,可你二哥三哥就不一样了,他们的前程,还得你帮衬些。”
育阳侯因为兄长是得老侯爷偏心的庶子而厌恶他,可温宝林与长兄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又何尝不曾厌恶同为庶出,也同样被父亲偏爱,且仗着这份偏爱针对兄妹二人的另外两个兄弟呢?
“是,父亲,女儿知道了。”沈惠婉的温顺让育阳侯愈发欢喜。
只是这欢喜并没能持续太久,在他得知自家女儿头上还有一个位分更高的谢美人,而且大哥的养女竟然也入选的消息时,整个人都差点气炸了。
“你要争气!沈惠婉!一定要争气,那谢氏不过一个二嫁的荡妇,如何能压在你头上!那大房的贱种更不能放过,女儿呀,爹爹养你这么大,你可得一定要为爹爹分忧啊!”
育阳侯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女儿送到了宫门口,原本是时辰到了才从家里出发,硬是被他变成时辰一到,就让女儿坐马车入了宫闱。
父亲那充满怨憎的话语似乎还在耳边,温宝林被谢珝真热情地拉着进了景华楼旁临时收拾出来的花厅。
这谢氏的确是位难得的美人。
哪怕她带着挑剔的目光去看,也不得不承认谢珝真是极美的。
肤如羊脂,唇若丹朱,身材高挑,纤秾合度。
红色宫裙上花朵开得热烈明艳,却也正正好衬了她的容貌和气度,仅仅是坐在那里,满身明光就叫人无法忽视。
温宝林原本打算只是见一见她就走的,现在却不由自主地跟着谢珝真坐了下来。
热腾腾的花茶在釉色细腻的白瓷杯中绽放,谢珝真先饮了一口,温宝林才跟着小口啜饮起来:“美人实在是太客气了。”
“客人上门怎能不好好招待呢?”谢珝真转动着手中的杯盏,心里还在琢磨温宝林会不会就是那个真爱小透明。
但她出身侯府,初封的位分也不低,还有封号,怎么看,也不太透明。
那她会不会也有系统那样的怪东西呢?
谢珝真现在看谁都像敌人,但她冥冥之中又有一种奇妙的预感,那就是倘若“怪东西”再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她绝对能一眼就认出来。
而温宝林,并没有触动她这根无比敏感的神经。
放下茶盏,谢珝真微笑着叹了口气:“宝林莫怪今日这茶简陋,实在是没办法,我才刚刚落脚,人都还没认全呢,就闹出那眼里没尊上的宫婢来。”
她仔细打量温宝林不变的笑脸,暗叹不愧是世家女,礼仪规矩都是刻到了骨子里的,初入宫见了这等事不躲不避不说,一身的气度还是那么地沉稳。
“宫人不尊上位,美人照着规矩罚她便是了。”温宝林绝口不提秋荷被押走前嚷嚷自己是宋淑妃特意指派的人的事儿,“这茶倒是爽口,劳美人费心了。”
“不过是些山野玩意儿,宝林吃得惯就好。”
她们一人一句地聊了起来。
院中宫人来往,很快就收拾整齐,温宝林略坐了片刻,吃干净一盏花茶,便起身告辞了。
谢珝真方才没有一句话是谈及入宫第一天就开始给新人找麻烦的宋淑妃,而温宝林也只是略略说了几句场面话,整场交流除了一开始的两句,剩下全是无用信息。
“她倒是稳得住,若是为敌 必为劲敌啊。”谢珝真盯着沉在杯底泡软了的花瓣。
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原以为是把秋荷押去尚宫局的春分回来了,转头却见夏至急匆匆地走过来:“娘子,陛下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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