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句话定下了谢父死期。
母女俩像是没事人一样,谢母抱着陆微垣:“殿下又长大了不少。”
陆微垣记性很好,过去的半年里谢母常常入宫,她还记得自己的姥姥,小嘴一张就甜甜地喊起来:“姥姥!亲亲!”
主动把头凑过去在谢母脸上吧唧了一口,然后抬起肉嘟嘟的小手指指自己的脸:“元君,亲亲。”
“哎哟哎哟,姥姥的小心肝呀。”谢母整颗心都给软化了,在元君脸颊上亲了又亲,就连到了地方坐下来了,也舍不得对自己唯一的孙女撒手。
在两人身后,许母瞧着这祖孙和睦的一幕,有些羡慕,但更多的是对女儿的心疼。
许婕妤瞧出母亲的心思,便托了宫人替自己向谢珝真告假一声,再让侯府的下人给自己母女寻了个清净的地方谈话。
“......我的儿,受苦了。”许母抹着眼泪,她向来不是个性子多么刚烈的女子,只是天生的温柔中带着一股子韧性。
为了养大女儿,她吃过许多年的苦,被洪氏送入水月庵后,又为了不受折辱也不叫女儿继续因自己被她们钳制,而寻过一次死,只是寻死未成,又被和自己同样处境的女子劝住,才撑住了活到获救。
对于谢珝真,许母在感激之外,是有些敬畏的,她没读过什么书,对这些宫廷侯爵之间的事情一无所知,但凭着人生经验,她多少也能觉察到自己女儿和谢珝真之间在除去姐妹情谊之外,尚存着一部分是互相利好的关系。
许母在京中又是无依无靠,借住谢家,虽谢母待她也是如亲人一般,但在遭遇过世上难寻的恶意之后,许母对如今的安然生活总存着些许的忐忑,十分惧怕因为自己言行不当,让同样无依靠的女儿在宫中难做。
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了,但只要一想起自己女儿受了那么大的罪流产,许母心中还是抽痛不已。
许婕妤自然能瞧出母亲暗藏的愁困,先前也请许母入宫宽慰过几次,今日难得在宫外母女相见,就又勾起了许母的愁肠来了:“娘,我如今不是好好儿的吗?”
“娘晓得你现在日子过得好了,位份高又有宠爱,还在那个什么局里帮着娘娘办事,风光得很。”许母露出个含泪的笑容,“为娘只是总忍不住......”
生孩子多疼她是知道的。
女儿的孩子虽没能生下来,但生孩子是“产”,流了孩子是“小产”,那肯定也是极痛的。
母女俩默契地略过这个话题去,许母又忍不住问许婕妤可想过再养一个孩子?
许婕妤摇头:“娘是晓得我性子的,怕是......没什么耐心养孩子,也养不出什么好孩子来,与其将来老了还要给孩子发愁,不如蹭着姐姐的光,等老了,厚着脸皮叫元君也照顾照顾我。”
她故意说了一句俏皮话,逗得许母一笑的同时,脑门也被母亲抬手点了一点:“你呀。”
“反正娘您放心就是,无论如何,姐姐总不会不管我的。”许婕妤对谢珝真很有信心。
另一边的谢珝真等人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家常。
谢母手里拿着一只荷包,一边逗着元君,一边征求谢珝真的意见:“去年你大兄授官了之后,你母亲娘家那边就送来过一回信,说是明年那家里要送个晚辈入京准备后年的春闱,倒也没说要咱家提携筹谋的话,只说是到时候免不得要上门拜见。”
谢父的原配也是姓林的,老家在西南一带,距离大盛帝京数百里的路程,来去一次很不方便。
谢父年轻时曾去那里游学,因他皮相生得不错,学问虽然不算最好,但在乡下地方,秀才的身份已经算是不得了的了,而林氏的父亲乃是那个村子的富户小地主,见了来游学的谢父既是帝京人,又有秀才身份,便起了招他为婿的心思。
而那时的谢父虽然帝京出身,但其实家境不算好,能游学也只是因为他考上秀才的年纪比较小,得了师长同窗的资助——那时可没人想得到一个颇具文采的少年秀才,竟然到了老年也还只是个秀才。
并不知晓谢父家庭实情,也没法预见谢父蹉跎一生的未来的林家外祖,很轻松就拥有了一个皮相生得很好肚子里也有些墨水的少年秀才女婿。
林氏起初对这个夫君也是满意的,直到她随着夫婿离家上京,才慢慢觉察出自己的后半生是掉进了怎样的一个大坑里。
林氏死后。
谢家与林家也是几乎断了往来。
“林家的来信上说,自从姐姐离世,他们家里的老太爷也跟着不行了,姐姐的两个兄长一个外出的时候醉酒落河给淹死了,另一个与人上山打猎,结果竟然遇上只熊瞎子,人回来的时候倒还有一口气,只是也没撑几天就走了。”谢母万分惆怅地说道。
“林家现在就剩下姐姐的小弟,他在当地的县衙里头当仵作呢,没好人家的女子愿意嫁给他,因此便娶了他大兄留下来的寡嫂,他们成亲之后不久就有了孩子,哪想到那孩子娘生产的时候没熬过来,也没了......”
“姐姐的二兄没有娶妻,大兄也没子嗣留下来,如今那家子里就只剩他们父子两个了,所幸那小子是个争气的,虽然年纪小了些——今年才十八呢——但去年的时候就已经考取了举人的功名,正打算后年春闱也下场一试。”
“十八岁?!”谢珝真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十八岁的举人,这孩子当真争气!”
谢母对这些事情不太了解,但见女儿的反应,也明白过来:“原来竟这般了不得?”
震惊了一会儿又道:“难怪那信上都不说要来咱们家,只说会过来拜访呢。”
“娘,他既然是母亲的娘家子侄,自然也是我亲弟弟了,可千万不能把这条大鱼给放了去,等回宫我就派人去母亲娘家查看一回,待他上京,我再安排人去探一探他的性子,这可是十八岁的举人,举人都可以直接做官了呢,就算没法交好,也不能轻忽了!”
十八岁的举人啊......谢珝真再一次真心实意地感激起了林氏来,她戳戳在死乞白赖要留在自己意识里的造梦系统——它现在已经不是系统了,而是世界意识的打工团子。
【你知道的那个未来里,我母亲娘家有没有这么出息的人?】
造梦晃了晃身子,立马回答道:【有有有!林翘!林冠英!林大人嘛!】
【她可是大盛朝第一个女尚书、女学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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