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值得。
谢珝真面无表情站在皇帝身后,看他气冲冲又玩性大涨地吩咐李宗安排出行事宜,心里觉得有点奇怪——这东西,终于不耐烦他的爱情游戏了?
还是说被刺杀之事给激着了,又想耍些什么花的?
这十几年来,皇帝放权放得十分痛快,对陆微垣也是偏心到极点,做足了好父亲的模样,有的时候,谢珝真都感觉他好像是病得更重了,完全不像一开始那种虽然表面表现得浪荡悠闲,实际上却将手中权柄握得死死的模样。
反而像是......一种,很诡异的认了命的态度。
不过无论皇帝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谢珝真也不在乎,她早就不是那个初入宫时,日日担忧夜夜烦扰,想尽一切法子攀着皇帝才能睡得安稳的小女子了。
早已......无需舔舐自皇帝指缝中漏下的权力碎屑,而是真正手握一股叫皇帝也必须慎重对待的力量。
送走皇帝的谢珝真,让夏至将功法练得最好的女官们先放下她们手头的事情,准备好和自己一起出行。
谢珝真虽然也练了功法的上半部分,强身健体之余也与其他修炼过的女子一样,可以由自身心意控制天癸,决定是否生育,但时光裂缝对她灵魂的割伤到底还是影响太深,而且随着她一点一点清理干净主神留在世界内的痕迹,谢珝真也隐隐感觉到,或许自己没法以现在的形态存在太久了......
因此,无论皇帝究竟是疯得更厉害,又或者终于从他虚妄的爱情里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对他而言是一种威胁继而想要做些什么,谢珝真都会在自己离开之前,先把这个与自己同床共枕,相伴十数年的男人送走,为女儿除去最大的阻碍。
“娘娘,寿安殿下来了。”一宫人的声音打断了谢珝真的思绪。
她收起稍显沉重的表情:“她怎么过来了,快请进来吧。”
帝后出巡,皇嗣伴驾。
除去身体情况一直不好的义阳郡王和恭王兄弟,以及被派遣去处理红阳教的陆微垣以外,其余皇嗣皆是跟随。
这是来自帝后的恩宠,同时又再一次向众人释放出一个讯息:这些皇嗣虽然得了伴驾的殊荣,但也意味着,他们都将与大位无缘。
“宝慧参见母后。”寿安公主处并未遭遇刺杀,但那是因为她体弱,落后休息了很久,才将将躲过,后来调查的时候发现原本预备要给她住的地方也有不妥的宫人。
谢珝真看着她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起刘罗华,宁愿担下刺驾大罪自灭九族,也要把那一家子吸血虫从唯一的女儿身上撕裂开来,这个女人糊涂的时候真糊涂,但果决起来也是真果决。
而她留下的女儿,却有一副与亲生母亲完全不同的脾气,温柔贴心,是一种与闹闹哄哄很喜欢说话的陆微垣不同的甜蜜。
“宝慧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可休息好了?”
寿安公主道:“劳母后记挂,宝慧无恙,只是在屋中久坐到底无聊,所以......想来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母后些许小忙。”
“你来得巧,先前你父皇与本宫听说,朱刺史家中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正闹得慌。”谢珝真想了想,看着她亲热地笑道,“你父皇便说要往刺史府里走一趟,亲自去瞧热闹,宝慧若是休息好了,便与父皇母后一起出行可好?”
丰宁公主双眼亮了一下:“女儿......可以吗?”
“当然可以,别怕,阳州风物与京城不同,很是值得一赏,难得出来一趟,就该好好耍耍。”
“可.....可女儿这身子......实在是怕扰了父皇母后的兴致......”她垂下眼帘,显得有些不安,十分脆弱的模样。
谢珝真的声音里充满爱怜:“你是本宫的女儿,这世上,哪里会有做父母的只顾自己尽兴,反怪孩子打搅的道理,好姑娘,抬起头,别害怕,如果真的不安,那就牵着母后的手吧。”
寿安公主双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女儿牵着母后,只怕父皇要恼了。”
“管他作甚,粗手粗脚的,本宫还嫌他硌手呢,你若是愿意啊,母后可以一直牵着你的。”谢珝真对皇帝的嫌弃摆在脸上。
这让陆宝慧忍不住生出一种幻觉,仿佛他们三人,就是最最和睦温暖,又不失乐趣的一家子了。
于是她微微屈了下膝,言语也俏皮多了:“那女儿就只好夺父皇所爱了,万一父皇恼了,母后一定要帮女儿。”
“好好好,怎么会舍得不帮我的好闺女呢?”谢珝真两眼满是笑意,忍不住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陆微垣来,虽她心里很清楚,以陆微垣的能力而言,这个世界就没什么人事物能叫她吃亏,但到底还是挂念不已,盼着她能早早处理完了红阳教,好母女团聚。
身处通州水城外底下溶洞的陆微垣揉揉鼻子:“我最爱的娘亲亲肯定又想我了。”
胡自怡:......
宓念:......
溶洞黑暗,小道曲折。
走在最前头的女衙差正颤颤巍巍地引路,猝不及防听到陆微垣这一句话,吓得打个趔趄,直直朝前扑倒了过去。
一阵水声响起,陆微垣察觉不妙,上前一看,却见这条小道正好来到一个拐角,而旁边就是一汪藏得很好的小水潭,瞧着像是个水道的模样。
她盯着拨浪翻荡的的水面,摇摇头:“唉,心随,你说这世上的人怎么这么死性难改呢,明明我已经给她改过的机会了,怎么还要自寻死路?”
“或许是因为她实在是太害怕了,怕你杀她,又觉得到了自己熟悉的地界上,能搏一活命之机吧。”胡自怡平静地回答道。
陆微垣继续摇头:“蠢呐蠢,看来以后我还是得表现得更强大些,不让那些人能生出如此妄念才行,才更省事。”
她说着,在小水潭边上边上蹲了下来。
水潭表面的波浪并未随着时间停歇,而是愈发狂暴地翻滚起来,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生物在水底下不断搅动一样。
陆微垣伸手朝翻滚地最厉害的那一处伸出手,轻轻一抓,便将被莫名狂躁起来的水流卷得晕头转向的女衙差提了出来,还好心地倒提着给她控干净喉咙里的水:“跑什么,我有说要杀你吗,我没说过对吧,我没说那一定就是不会杀你,起码现在不会,你擅自逃跑,实在是轻忽自己的性命,让我都忍不住想重新估量你这条命到底该不该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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