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寿安殿下到访。”
才刚刚把那婢女拿住，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的成安公主略有些暴躁地皱起眉毛：“她来做什么？”
“母后交她的公务这么快就都处理完了不成？”成安公主给嬷嬷打了一个眼色，收拾好脸上的表情，便带着满心的怀疑亲自出去迎接妹妹。
寿安公主安静乖巧地在前厅等她，一看见姐姐来了，便扬起个无害的笑容：“大姐姐。”
视线划过长姐泛红的眼眶，陆宝慧假装自己没有看出陆延真的情绪正濒临失控：“贸然求见，还请大姐姐见谅。”
陆延真用力地压着自己的嗓音，使其免去颤抖，微微一抬下巴：“坐吧，发生什么事情，竟叫你亲自来了。”
“是父皇......”陆宝慧的脸生得小巧，透着一股子久病的脆弱，“父皇病了，母后说是要安排咱们去侍疾，但妹妹历来体弱，如今手头又多了那么些事情，两头都要顾上的话，难免会力有不逮，姐姐出入户部，还能同时掌着公主府与孔侯府中的内务，所以妹妹便想向姐姐取取经，也好......不叫长辈失望。”
她声音轻柔，表情诚恳而濡慕，仿佛真就只是一个向姐姐寻求帮助的妹妹。
但陆延真却还是听出了些许炫耀的意味——现在的她没法去冷静地分辨这种感觉，到底是出自于自身的焦躁不满，还是陆宝慧真的有心炫耀。
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很不舒服。
便与语气略显生硬地客套道：“以四妹妹的能为，大可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你当先上手处理过一回，再去想要不要求助他人。”
寿安公主的身体确实不好，但在陆延真看来，正是因为她身体差得人尽皆知，才会叫陆宝慧在别人面前显露她坚韧不服输的那一面时格外动人。
陆宝慧却并没有接过这话，而是用回忆的语调说道：“大姐姐可还记得先前，咱们一起随荣乐姑姑上山猎狐的事儿？”
成安公主眉头皱得愈发深了：“怎么？”
“姑姑猎到的那两只狐狸，前头那只她追踪了许久，都没能追上，气急了朝着灌木丛放一箭，才惊得藏身在灌木丛中的狐狸跃起，被她射中。”陆宝慧笑语温柔，“妹妹我虽身子不好，但眼神还是挺好的，被射中的狐狸，分明不是姑姑一开始就一直追踪的那一只了。”
成安公主看着她的笑脸，顿时回忆起那一日，荣乐长公主主动相邀，流露出几分想要寻求合作的意思，可惜那时的自己已经陷入焦虑之中，又有些瞧不上在宗室和前朝其实话语权都不太大的荣乐长公主，便假装不知地给委婉推拒掉了。
听陆宝慧话里的意思，竟是以狐喻人，荣乐长公主主动追逐的没有追上，反而是那看似不相关的......
想到此处，成安公主眼神一凝：“你，或者说你们想做什么？”
只见陆宝慧缓缓从袖中抽出一封薄薄的信，递给成安公主：“姐姐不妨先看看这个。”
成安公主满腹犹疑地接过信，打开一看，骇然发现这上头的字迹竟然是自家公公东莱侯的，顿时，质问声脱口而出：“你们怎么说服的他？！”
成安公主很清楚，自家公公虽有侯爵之位，但其实也不是个多么精明的人，相反成安公主的驸马，东莱侯世子比他亲爹稍微聪明些，不过也总是拗不过成安公主——毕竟这一家子是成安公主照着邓贤妃留下的思路挑选出来的，有爵位，有人脉，在前朝有一定的分量的同时，当家做主的人能叫她拿捏得住。
这次成安公主随帝后出巡，只带上了驸马和孩子，东莱侯因为年事不算小了，便留在京城里，而此刻她拿在手里的那封信件，竟赫然是东莱侯写给驸马，吩咐驸马听从寿安公主的指示和安排！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成安公主咬着牙问道。
陆宝慧似是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反应一般，丝毫也不被姐姐眼中迸出的逼人怒火所惊吓道，而是悠悠地说着：“自古以来，财帛最是动人心的，可是，大姐姐你也清楚，比财帛更加能动摇一个人心思的，究竟是什么。”
迎着妹妹深沉起来的目光，成安公主也不禁沉默了瞬。
而就是这瞬间的沉默，让陆宝慧瞅准了机会：“嫡长嫡长，五妹为嫡，可姐姐您才是为长的那一个啊。”
“您难道就半点不甘也没有吗？”
她抬起一只手，轻轻地用帕子擦了擦下唇：“瞧着大姐姐日日围在二皇兄身后打转，妹妹我心中实在是不忍啊。”
“所以呢？”陆延真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稍稍一串联，脑中便有个问题呼之欲出，“是你故意安排了人来告知本宫有关母妃的事情，那丫头到我府中也有不少年头了，你是如何......”
她声音一顿，再接着便是恍然：“也对，也对，荣乐姑姑惯来怜惜贫弱女子，她府中的婢女、嬷嬷一茬茬地进，一茬茬地出......”
经历过荣乐长公主府培训的婢女和嬷嬷们，总能在出府之后寻到个足够好也足够体面的去处，而且甚少会有叫后面的主家感到不满意的。
至于那自己为什么查不出那丫鬟来历的异常......成安公主略一想便也明白了，荣乐长公主虽然手中没多少权柄，但那些由她府中出去的人，天然便是服务于她的又一张网络，而自己向来因荣乐长公主的权位不足而对其轻视待之，从没想过对方竟会早早开始算计到自己府中来。
挫败感在成安公主心里荡漾开了：“你们如此挑拨本宫与二弟的关系，想来，是有什么地方用得上本宫吧？”
陆宝慧仍然微微笑着：“这并非挑拨，而是妹妹不忍姐姐一直被瞒在鼓里而已。”
她看着成安公主的双眼，诚恳说道：“依照荣乐姑姑的意思，是想要叫姐姐您与二皇兄就此决裂，闹腾起来，将北疆这潭水搅得更混，好方便咱们在京城行事。”
“可我思前想后，到底还是不忍——我们计划着叫父皇和母后陷在北疆，趁他们腾不开手的时候，先掌了京城，而五妹妹那里，也早已布下杀局，若是京城与南边的算计得逞，父皇和母后就算顺利平定了北疆之乱，也必会损伤元气。”
“到时候，咱们大可与之分地而治，再慢慢谋取将来。”
“而若是京城与南边的算计无法得逞，那么......突然与弟弟撕破了脸后的大姐姐，便会被引导着成为咱们的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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