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母抿了抿唇,语气有些哀求,“你若想报仇,可以,你先听我讲个故事,可以吗?”
文静捏着茶杯抿了一小口,“洗耳恭听。”
严母絮絮叨叨的讲起往事,“当年我们严家就没想着和方家联姻,而是去和安家联姻。”
“安家本来是同意我女儿进他家的,但我女儿莫名其妙的被方寒川缠上,后面脑子跟驴踢了似的,非方寒川不嫁,后来事儿居然莫名其妙闹大,还传出我女儿珠胎暗结怀了方寒川的孩子,安家怎么会乐意娶这样名声尽毁的女人?我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总不可能让安家人娶姨太太生的庶女吧。”
“我不是没想过把我严家的子孙入官场,但是...他们只能在基层做,哪怕是送再多的钱也送不上我们想要的位置,我那时才明白,士农工商,为何商排在最后。”
“我有什么选择,我只能让我女儿嫁给方寒川那白眼儿狼,倾家荡产把他送上去。”
“后来的事儿我也不用多说,我既然能把方寒川送上去,那就有手段让他摔下来,大不了鱼死网破,他只能把严家扶起来。”
“当时我们严家是有东山再起的资金的,只是需要合法的手续去经营做大,他上去了我们做生意会方便很多。”
“林家的事儿是我后面才知道的,因为方寒川突然间要我拿出一大笔钱来暂时去填一个钢厂的账,等蒙混过关之后再把这些钱拿出来,我那个时候就有些好奇,调查一番,这才知道他为了那个钢厂的管理权,让人谋害了林厂长。”
文静似笑非笑,“那你为什么不举报他呢?还帮他平账?”
严母苦笑,眼神却是很坦荡,“我承认我有些手段确实是上不得台面,但我是一个商人,商人想做大生意,在这个世道下活下去,就只能这么去做,但是我从未想着谋害他人性命获得利益,这是做人的底线。”
“方寒川倒了,我们严家的生意就很难做,我没有任何选择。”
“出于对林家的愧疚,我就觉得若是我当初不把方寒川送上去,会不会就不会有这样的惨剧发生?于是我就努力赚钱,努力给老百姓提供工作岗位,努力帮国家建设,我的良心才好受些。”
文静盯着她,似乎是在分辨她这话有几分真心。
良久。
她嗤笑一声,双眼略微猩红,“说的挺冠冕堂皇的,你做的这些事儿对林家有半毛钱关系吗?他们全家都死了,都死了!”
“你只是对不起你的良心,可有对不起林家?”
严母见她情绪有些癫狂,索性心一横,“是,我的确是对不起林家,我也愿意担责,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想怎么出气都冲我来,别伤及不相关的人。”
文静看着她的态度,抬手掩饰性往上抚了抚耳边的碎发,指尖不着痕迹地将眼角的泪擦去,“严家那群窝囊废,娶了你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若不是你的这份愧疚之心,我还真不想收手,就该让你们也尝尝灭族的痛苦。”
一旁的严瑾恒一张脸又黑又红,这小寡妇长着一张讨喜的脸,怎么就长了一张嘴呢?
严母松了一口气,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我谢谢你的手下留情。”话音一转,“我能问问,林家到底和你有什么渊源?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
“再造之恩。”
严母脸上的笑僵住了,她调查过文静的生平,她一个村姑,完全没和林家接触过,唯一有点关系的,王大海的前妻是林珍。
她俩一个前任,一个现任,中间还隔着十来年,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怎么就是再造之恩了?
文静压根儿不想多解释什么,转移话题,“那你知道方寒川挪用钢厂第一笔公款干啥了不?”
严母摇摇头,“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挪用的公款,后面一些公款我倒是知道他拿去干啥了,想扶其他几家商人,但是那个赵怀仁死了后,资金链断了,那几家没扶起来。”
文静垂眸想了一瞬,复又抬眼紧盯着她,“霍当家,你想让方家垮吗?”
严母愣了一下,鼻子一酸,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后又满眼怨恨,“想,怎么不想。”
文静笑盈盈的,“那我们现在就是一家人了,你暗自把那几家没扶起来的商人扶起来吧,不用太着急,慢慢扶起来就行。”
严瑾恒再也忍不住了,“你脑子没病吧?我们严家被你害成这样,现在都泥菩萨过江了,还让我们去扶他们?凭什么啊?”
文静微扬下巴,“就凭你现在就是泥菩萨。”
严母扭头瞪了一眼严瑾恒,一口答应下来,“好,我会按照你说的做。”
“但你别再背后捅刀子了,再来一次我们真垮了,就没人给你当刀子使了。”
文静一脸无辜,“我真没捅刀子,你咋就不信呢。”
严母暗暗翻个白眼,你就装吧你。
......
母子俩回去的路上,严瑾恒抱怨道:“妈,那小寡妇不想嫁进方家,就要把方家搞垮,这女人疯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她一起疯?”
严母看着窗外,声音幽幽,“我早就想发疯了,这憋屈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严瑾恒有些不理解,“妈,您怎么就憋屈了?父亲敬重您,二妈和三妈也听您的话,严家上上下下都听着您的号令,怎么就憋屈了?”
严母呵了一声,“我的真名叫什么?”
“霍引章。”
“世人皆知严老爷,严当家,那外面的人怎么喊我?”
这话就把严瑾恒问住了,那些人都喊母亲为严夫人或者严大奶奶。
从来就没有人喊她本来的姓氏。
“妈...那小寡妇一句霍当家就把您吃的死死的?不至于吧?”
霍引章愣住了,听出来他明明是懂自己的意思的,但下意识说的话是不愿意肯定她的能力。
说到底就是打心底里不承认她为严家的付出,只觉得她做的所有的付出都是理所应当的。
文静一个外人都愿意肯定她,而自己的亲儿子都不愿意肯定自己,哪怕是一点儿好听的话都不愿意说,就仗着她是他的亲生母亲,不会和他计较。
突然间觉得,自己奋斗了这一辈子,图的到底是什么?
霍引章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语气有些冷,“那我值不值被称的上一声霍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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