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您怎么了?”
见叶定边僵直在原地,叶玄伸手在其眼前晃了晃。
实际上对于爷爷这般反应,叶玄一点也不奇怪。
要知道在前世。
张载的这“横渠四句”提出之后,几乎成为了后世读书人一生之所追求。
它几乎囊括了一个读书人,一个有上进之心的读书人在这世上,能够实现人生价值的全部。
历来被历朝历代读书人所推崇。
甚至说对读书一窍不通的武将,每每在读这横渠四句之时,也是全身鸡皮疙瘩起一身。
那种崇高理想化的追求,无不令人心生折服。
自然,叶玄在前世第一次读这四句的时候,也如历代先贤那般有种血脉喷张之感。
只是前世他终究只是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不起眼的大学生,平凡而又碌碌无为。
但是这一世。
靠着自己拿宛若电脑CPU一般的大脑海量存储知识储备,以及凌驾于这个时代的认知。
他完全可以在这一时代大展宏图,将曾经只能存在于幻想中的抱负,一步步来实现。
“啊……没什么。”
叶定边猛然醒悟,转头看向叶玄。
“玄儿,爷爷当真没有想到你竟然有如此大的抱负!你可是真的惊到爷爷了。”
“呵呵,爷爷,那只是孙儿理想化的东西罢了。若想要实现,何其艰难,孙儿只能尽力而为。”
“诶……圣贤有云:”立大志,明大德,方能成大才,担大任!“,爷爷当年只是战场上的一名兵卒之时,便曾经立下宏愿,今生定要位列公卿。当时和爷爷一起当兵的其他兵卒都笑话爷爷,说爷爷说大话说空话,可爷爷却不这般认为。”
“人啊,只有立下了大志,发下了宏愿,才能严于律己,督促自己自省向前。如今快五十年过去了。爷爷已经成为了大靖的公侯,可当年嘲笑爷爷的那些步卒,如今却都成了一抔黄土!”
“你之宏愿之大,爷爷平生仅见。但这也从侧面说明,我孙儿非是平凡之人。只要你坚持自己的坚持,为了自己所立下的目标,不断奋进,爷爷相信,就算是最后无法完全实现,也不会留下什么遗憾的。”
“嗯!爷爷,谢谢您。孙儿会一直坚持下去的。”
叶玄随之重重点头。
“爷爷应该谢谢你才对,让爷爷看到了位列公爵的机会。”
叶定边面露慈色,又拍了拍叶玄肩膀。
“爷爷,您为何对公爵之位如此执迷呢?”
“呵呵,人嘛,谁没个执念呢,你说是也不是。”
摇摇头,叶定边随之转移话题。
随后他又讲了昨夜永盛帝连夜再黑骑护送下前往长安城外庄园去见太子的事情。
不得不说这永盛帝身为帝王绝非偶然。
若是换做其他人,或许昨夜就与太子相认了。
可是这位愣是只是远远的看了看,在确认了“太子”可能是太子之后,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爷爷,咱们这陛下也真够倒霉的,儿子被人换走,心爱的女人被人刺杀,女儿也被人盗走。这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只怕都撑不住,他竟是硬生生的撑住了。”
待到叶定边说完。
叶玄随之感叹了一句。
虽然他嘴上经常碎碎念抱怨永盛帝几句。
说这皇帝老儿总是压榨他的劳动力,拿他当苦力云云。
但实际上对于永盛帝,他打心底是佩服的。
不说其他。
单单是儿女失踪,心爱女人在自己眼前被刺杀。
如果换做自己,自己怕是不疯掉也差不多了。
可永盛帝呢。
不仅没有就此沉沦堕落,也没就此变得疯魔,成为昏庸之辈。
愣是在后面近二十年时间里,将大靖治理的稳稳当当。
开创了永盛之治不说。
在其他方面也是颇有建树。
堪称一代明君!
“臭小子,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叶定边狠狠瞪了叶玄一眼。
“你可知妄议陛下乃是重罪!”
“爷爷,孙儿这可不是妄议陛下。孙儿这是打心底对陛下敬佩!”
“敬佩?”
“自然!”
叶玄轻轻颔首。
“想陛下今年也只是四十又几的年龄,二十年前与誉王争雄,也只不过比孙儿大了两岁而已。那时候陛下不仅要处理先帝驾崩一事,还要与誉王周旋,好不容易继任大统,却又面临突厥与党项的联合进犯,却又要想法子保得大靖江山。”
“而在这期间,太子失踪对陛下又是一轮打击,之后又是萧妃遇刺,江山社稷飘摇。接着大靖中原和江南旱灾,颗粒无收,民不聊生,王朝摇摇欲坠。陛下却愣是通过通天的手腕,将一切都一一克服。”
“这样一个铁血帝王,怎么不令人敬佩呢?爷爷,您可知孙儿为何最终愿意出仕吗?”
“莫非与陛下有关?”
“不错!孙儿爱慕平阳自是不假,可孙儿也是一腔热血男儿,怀有大志。”
“可若是国家帝皇未有进取之心,只想一味的抱残守缺,孙儿这一身本事自也无处施展。孙儿正是看到了陛下的雄心壮志,才最终选择出仕的。”
“这么说,很多年前你就看出陛下有一统天下的苗头了?”
“是!其实非是孙儿看出,是孙儿的师父。”
“就是你说的那位高人?”
“嗯!”
“他怎么说?”
“他说永盛帝拥有一统天下,吞吐八荒之志,让孙儿机会成熟便可出仕,辅佐陛下横扫天下,一统九州!”
“陛下尚且推行休养生息之策,重文轻武的时候,他便看出来了?”
叶定边挑了挑眉角。
“自然!爷爷,您也不想一下我那师父是做什么的。他乃是当世奇人,若非是受制于祖训,早就出仕了。他对这天下大势的把控绝对不会有任何偏差。”
“爷爷,在常人眼中,陛下当年在突厥和党项联合进犯之下,又受朝廷文臣的逼迫,最终选择了休养生息之策,看似是不得已之举,实际上此事孙儿看来,乃是陛下有意为之。”
“哦?”
叶玄点点头继续道:”我大靖十五年前进行休养生息之前的情形大体是这样的。陛下刚即位不到四年,期间经历了储君之争,王朝内斗不断,派系林立。而后便是突厥和党项进犯,虽然陛下亲率大军将两国进犯之地击退,实则也暴露了巨大的隐患。“
“什么?”
“先帝在位之时连年的征伐导致的国库空虚,军械和装备的老旧,再就是大靖将士的士气低落。击退突厥和党项,固然让大靖的将士们士气恢复了一些。可是国库的空虚和军械、装备的老旧却是一朝一夕无法改变的。而且因为先帝连年征战,内部百姓们也是怨声载道,再加上天灾频发,盗匪激增。若是陛下再采取先前的激进策略,难保王朝……”
“休要乱言!“
见叶玄突然这般说。
叶定边立时呵斥了一声。
叶玄直接忽略过去:“内忧外患之际,陛下能做的也必须做的便是休养生息,停止对外征伐,不再起兵戈,用时间换取大靖国力的恢复。”
“而事实上,陛下这一举措极为妥帖。陛下借着朝廷文官进言之际,宣布了休养生息之策,对内与民生息。而对外,则将我大靖大部分兵力陈兵在边境,让突厥和党项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同时派军队清剿内部的盗匪,短短数年便稳定了朝局。此为大智慧!”
“话是如此,可是这十五年重文轻武,与民生息,不也让我大靖的武将几乎断层,战力一降再降。再就是,文官当道,朝廷滋生了腐败,这似乎也是不小的麻烦吧?”
看来,爷爷你对陛下当年这重文轻武的举措颇有怨言呀。
不过想来也是。
身为武将谁不想建功立业,为国家开疆拓土。
可是整整十五年,大靖未开启大的战事。
只有一些小打小闹。
而这些小打小闹,很多时候,大靖一方得了胜仗,还被陛下训斥,说大靖军队冒进。
自然在军中不少人心生怨言。
只怕抱有同一想法的不光是自己爷爷。
其他一些老将也是同样的心思。
“话是如此,可是爷爷,您说的这些都只不过是肘腋之疾,却非心腹大患!”
“肘腋之疾?”
“不错!大靖武将断层,将士战力下降,固然是不争的事实。可是十五年间,我大靖人口却是足足增加了四成,这四成人口便是一千多万人,我大靖凭空多出了数百万的兵员。这数百万的兵员足以弥补战力的下降,让外敌不敢小觑我大靖。更不要说,这十五年,我大靖国力空前强盛,这也让他国不敢轻举妄动。”
“而爷爷你说的腐败,孙儿以为,这是陛下有意纵容。”
“纵容?”
“是!爷爷,文官再腐败,那财帛终究在我大靖,只要时候一到,陛下一声令下,东西还不是朝廷的。可若文官不腐败,其心思便会活泛!若是对外用兵,文官尚可以出谋划策。可问题是陛下推行的是休养生息的策略,文官心思活泛,可就要对皇权产生掣肘和威胁了。让他们心思用在贪污受贿上,自然而然的也就不会对陛下产生掣肘,如此陛下一些策略也好推行。”
“你这观点倒是新奇,不过也算是说得通。”
显然,对于叶玄这番言辞,叶定边并不怎么认同。
“那你说的心腹大患是?”
“大靖文脉的割裂!”
“文脉的割裂?心腹大患,怎么可能!”
叶定边再次凝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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