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凌小贤就和苏枕楼抵达京城,可是原本整日里嘻嘻哈哈的凌小贤越是近京越是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情绪。到了城门口,便对苏枕楼说:“你先回去吧,我还得回听风细雨楼做些准备。”
苏枕楼拉住她的手,道:“过几日会有媒婆上门提亲,其实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虚礼,不过,请容许我的私心,我真的想让大家都来分享我的喜悦。”
凌小贤笑道:“知道啦,到时候媒婆上门,我不会把她打出去的,还会给她包一个大大的红包,请她进来喝杯茶,吃点心,好不好啊?”
“呵呵,其实也不用……也不用……”这回,轮到苏枕楼不好意思了。
凌小贤拍了拍他的手,认真的说:“你只管回去,我会在听风细雨楼好好的等你,等你把我娶回苏家。”
两人默默执手,许久之后,苏枕楼下了马车,让凌小贤乘着马车回听风细雨楼。
凌小贤靠在车厢里闭目养神,却觉得从这里回听风细雨楼的路似乎比以往远了点。她蹙眉掀开帘子往外一看,忙叫住车夫道:“怎么回事?这不是回听风细雨楼的路啊!”
车夫带着斗笠,回头冲她诡异的一笑,道:“姑娘请坐稳了,我们主子想见姑娘。”
凌小贤立马警觉:“什么主子?你主子是谁?这不是苏枕楼雇佣的马车吗?”
车夫笑道:“这是苏公子雇佣的马车,但我的主子并不是他。”
“那是谁?!”
车夫扬鞭抽了一下马儿,又笑道:“姑娘您还是坐稳些吧!咱们就快到了!至于我的主子是谁,姑娘等您见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随着他的扬鞭,马儿吃痛狂奔,车身一震,凌小贤向后倒去。同时她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这个车夫是他们一路从京城到河南,再从河南回到京城所用的车夫。枕楼也曾说过,这是他家的家奴,可是他家的家奴,何时认别人做了主子?他的主子,到底是谁?
又颠簸了一会儿,马车这才停下,凌小贤怒气冲冲的跳下车,揪着车夫的衣领道:“你最好老实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主子……”
“凌姑娘,稍安勿躁呀!”身后传来粗哑中含着尖细的嗓音,让人听了很不舒服。除了太监,正常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声音。而这声音对于凌小贤来说是熟悉的,顿时遍体生凉,回过头看时,果然见到了冯德。
凌小贤放开车夫,对冯德笑道:“哟,原来是冯公公啊!他口中的主子不会就是冯公公您吧?”
冯德一笑,道:“凌姑娘真会说笑,奴才哪儿有资格充当什么主子呀!奴才呀,就是当奴才的命!”
凌小贤忽然沉下脸来,道:“他人呢?”
冯德依旧满面堆笑,躬身说道:“请随奴才来。”
凌小贤跟着他,拾级而上,两边树木苍郁,阳光透过繁密的枝叶射下来的斑驳光点,只有些许,十分两块。到了最上头,又拐进去走了几步,方看到一个宽阔的六角亭子。
一个身穿紫袍头戴美玉的年轻男子正坐在石桌边,桌上放满了精致可口的点心,还有一壶酒。亭子四周站着几个身材魁梧,腰间佩刀的彪形大汉,他们的如炬目光往四周不同地方盯着,以便能更好的保护他们主子的安全。
走近亭子,不用看也知道,那个紫袍男子正是萧承谋!
凌小贤站在他面前,他抬头冲她微笑着,从这个角度看,承谋的确有三分像他大哥。
“坐啊。”承谋含笑开口说道。
凌小贤不客气的坐下,承谋对冯德使个眼色,冯德立即挥了挥手,连同那几个侍卫一起退开了去。
承谋给凌小贤的杯子里填满了酒,酒色金黄,澄明如光。酒香四溢,略带甜香。然后他说:“这是上好的竹叶青,有尘封了几十年了,今日我特地从酒窖里搬出来,就是用来给你接风的。来,喝一杯吧。”
凌小贤没动,静静的望着他,他一笑,道:“我记得你喜欢喝的……呵呵,是不是累了?还是,怕我这酒里有毒?”说着,他也给自己斟满,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还将杯底冲她一照,又笑了笑。
凌小贤依旧没动,他到不着急,亲自给她夹了一块点心,道:“这里的点心都是你平日里最爱吃的,枣泥山药糕,千层饼,酥油卷儿,还有这绿豆糕,桂花白糖糕……”
“承谋,你到底想怎样?”凌小贤叹息着问。
萧承谋的笑容僵住了,并不回答她,反倒说:“这些可都是你往常喜欢的口味啊!难道你口味变了吗?那你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我叫人去做!你知道,这天下没人敢不听我的话……只要你对我笑一笑就好。”
凌小贤叹道:“承谋,你这样,叫我怎么对你笑得出来?”
萧承谋的嘴巴张张合合,眼神里尽是绝望。凌小贤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侍卫,问道:“那个车夫是怎么回事?”
萧承谋笑道:“哦,你说他啊!我只是让他跟着你,可以保护你!”
凌小贤摇摇头,说:“以后不要这样了,我不需要多余的保护,我要结婚了,以后我的丈夫会保护我。”
萧承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豁然起身,衣袖拂过桌面,把他的酒杯洒落在地。他大声说道:“什么丈夫?苏枕楼吗?他有什么资格保护你!”
凌小贤反问道:“他为什么没资格?他是我自己选择的丈夫,除了他,你们谁有资格?”
萧承谋双手撑在石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凌小贤问道:“你……真的决心要嫁给他?”
凌小贤盯着他的眼镜,一字一句的说:“是的,我决定要嫁给他,我凌小贤要嫁给苏枕楼!”
萧承谋眼中的绝望慢慢扩大,最后蔓延了整个面孔,整个身心……他踉跄的退后几步,若不是有栏杆阻挡,他定要摔下坡去。他靠在栏杆上,一手指着她,痛心疾首的说道:“小贤,你知不知道,你方才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一样在割我的心啊!”
凌小贤动容,随即垂下眼眸,低声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我费尽心机,做了那么多事,以为能够得到你,可是到头来,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为什么宁愿选择一个瞎子也不选我?啊?”萧承谋向凌小贤走近,痛苦的问道。
凌小贤别过头,望着那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木,幽幽道:“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感情的事事最没用道理可讲的,你指望我能说服你吗?抱歉,我做不到。”
萧承谋捧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道:“你知不知道这里好痛,他在流血啊!”
凌小贤甩开他,站起身道:“承谋,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是!一开始你是我大嫂,的确不可能!可你现在不是了!你能和大哥形同陌路嫁给别人,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
凌小贤一惊,望向他:“你都知道了?”
萧承谋点点头,道:“知道了,他还活着。”
凌小贤冷冷笑道:“他都不介意,你还这么激动做什么?”
“他不介意是因为他没资格!”萧承谋猛然上前抱住她的肩膀,贴近她道,“他没有好好珍惜你,失去你那是他活该!可我不一样啊,小贤,我在你身边那么多年,为什么你的眼里从来都没有过我?”
凌小贤苦笑:“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把你当弟弟,不管你对我怎样,是何心思,我都只能把你当弟弟,不可能变成另外的其他人。”
萧承谋颤抖着问:“你是说,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丈夫吗?”
凌小贤决绝的说:“是,其实从我离宫起你就该知道的,我不会属于你。”
“别提你离宫了,我现在是有多后悔当初让你离宫,竟然给你和那瞎子制造了机会!早知如此,当初我何必故作大度!本以为你在外走一遭会认清我对你的好,可没想到啊没想到……临了让一个瞎子捷足先登了!”萧承谋几乎歇斯底里的吼叫起来。
凌小贤不悦道:“别口口声声的瞎子,他的内心比你们任何人都光明!”
萧承谋愣愣的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触到凌小贤那冰冷的眸子,他仿佛也被冻伤了,慢慢的放开了她,颓然的倒在后面的石凳上。许久,他无力的挥挥手,道:“你……走吧……”
凌小贤叹了口气,轻声道:“放了我,你才能真正放了你自己。”
萧承谋不耐烦的大吼一声:“走!”
凌小贤又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六角亭,顺着来时的路回去。自然不能乘马车了,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萧承谋坐着,久久未动,冯德上前询问道:“皇上,您……”萧承谋忽然站起身,一把拂落桌上的美酒佳肴。仰天长啸道:“凌小贤!凌小贤你太放肆!你太放肆了!你等着!朕一定会让你在朕面前下跪,求朕娶你!朕一定要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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