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二首一出,杏花楼里的文人墨客疯了。待《青玉案·元夕》被挂到楼前,整个西市的文人也疯了。
一传十,十传百,丑时未尽,整个长安城都疯了。
唐人好诗词。新昌坊刘家,再一次成了长安城的关注焦点。
在被道贺的文人们挤破房间前,李二已经带着刘绰从杏花楼“逃”了出来。
大街上观灯之人摩肩接踵,根本坐不了车。
二人涌入人潮灯海。一路看尽大象拜舞、犀牛表演、绳技奇观等节俗活动。刘绰时不时就会被市场里的商贩们认出来,好不容易挤到了停车的地方,赶忙躲进了车里,慢慢往前挪着。
便是在车上,李二也还紧紧抓着刘绰的手。
“都已经上车了,丢不了了!”刘绰笑着提醒他。
绰绰,你这样好,我就是怕不小心把你弄丢了啊!李二心道。
他松了松力道,却还是握着刘绰的手,“绰绰,这首诗我很喜欢!今日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刘绰知道他说的是赵三娘的羞辱之言。大方笑道:“她不过是个拈酸吃醋见识浅薄之人,我虽生了气,却绝不会将这种人看在眼中,记在心上,不值得!更何况,我已经把今日所受的羞辱都原样还了回去。”
“我的绰绰真是大度!”李二夸道。
“咱们现在去哪里?”刘绰脸色微红。李二现在真的是甜言蜜语张口就来。
“大明宫前有造价不菲的大花灯,还有规模盛大的表演。圣人也会大宴群臣,你想去看么?”
除了新年守岁,刘绰还从未熬过大夜,她想着天亮后还要亲手给李二做个生日蛋糕。便道:“时辰不早了,我有些熬不住了。”
“好,我这就送你回家休息。”
哪知道,因为路上行人、车马实在太多。等回到刘宅的时候,寅时将尽。除了刘翁与夏氏早早歇下了之外,其余人竟都还赏灯未归。
李二牵着刘绰下车。两个人都是一等一的好相貌,李家的马车又好认。
远远的一个读书人难掩激动道:“那可是刘五娘子?”
他的同伴点头确认。“适才在楼中见过,确是刘五娘子无疑。”
“想不到竟如此年轻!”又一人道。
刘绰注意到刘宅附近那几个读书人比她跟李二都要年长。他们虽然站得远,却仍热烈地表达了一番对刘绰的敬仰推崇之情。
“刘五娘子,您在杏花楼中所做元夕二首,实乃佳作中的佳作,我等自愧不如,敬佩不已。”
“您的第二首词,双调六十七字,前后阕各六句五仄韵,这样的格律韵脚真是闻所未闻。”
刘绰有些汗颜,青玉案这个词牌名的确是唐代还没出现的。
“敢问,‘东风夜放花千树’这首词是否就是要送给您身边这位郎君的?”
话是大庭广众说的。只不过,这首元夕绝非情诗那么浅薄简单。
刘绰只好笑而不语。
那读书人转身看着自己的同伴,“你看,刘五娘子自己都说了,是送给意中人的。”
“为何我却听出了一种孤高淡泊、怀才不遇之感!”另一个读书人道。“刘五娘子如此高才,又身为东宫女官,今日却在杏花楼中被赵家的小娘子折辱为厨子,其中愤懑之情溢于言表。”
刘绰没想到辛弃疾那无处请缨的悲愤与渴盼,竟被人就着她今夜的遭遇如此解读了。
还真是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啊。
“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等天亮了,还要给你过生辰呢!六年了,你还未尝过我做的生辰蛋糕是什么味道呢!”
“好,午时我来接你。”
“午饭就在我家吃吧!人多了热闹些!”
“是五郎和韦大郎他们几个,说要给我庆贺生辰,还是在我家方便些。到时,你可以喊上顾九,我看你们两个很是投契。”李二道。
“好,得亏我们两家离得近,否则你总是这么接来接去的,可真让我过意不去。”
两个人依依惜别。
刘绰困极了,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词作已然引起了多大的轰动。
第二日,她睡到巳时初才起。吃早饭时,发现祖父、父兄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劲。
一家人围观她吃饭,却不发一言。
“阿娘,你们怎么了?”刘绰嘴里塞得满满的。
“绰绰,你昨晚在杏花楼又遇到闻喜县主了?”
“阿娘,可是她又上门寻衅了?是她跟那个赵三娘出言不逊,女儿不过给她长长记性罢了!而且,我没打没骂,还送了她们俩一首诗,放到哪里去也抓不住咱们的不是!”
“阿娘担心的不是这个。”曹氏捧出一大摞请帖,“这些都是今早收到的诗会邀约,有京中贵女们发来的,也有文士们发来的。”
“原来是这个啊。我不去!去了就得被他们追着问东问西,麻烦!”
“绰绰,你知道,国子监里的青衿同窗今日有多少人来找我和大兄么?”
“我又不在国子监读书,二兄你问我,如何能知道?”刘绰早饭吃的喷香,“阿娘,今日是二郎生辰,一会儿我得给他做个生辰蛋糕。时辰不早了,您得帮我啊!”
刘谦激动地抓住刘绰的肩膀摇晃,“我昨晚回来得比你还晚,本想好好睡个回笼觉的。你害得我回笼觉都睡不了!他们都是想来见你的!我和大兄推拒都推拒不过来!你说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作诗的时候就不想想后果么?”
刘坤难掩激动与骄傲道:“谦儿,你这说的什么话。绰绰有诗才,你这个做兄长的,该以之为傲才对。何况她写的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诗词,考虑什么后果。”
刘谦蔫蔫地,“哎,我本就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材料。看看绰绰写的诗,更加觉得自己无用了。就该让绰绰去读书应举的!”
刘珍又给刘绰添了些饭食,满眼崇拜道:“绰绰,你知道么?因为你的元夕二首,杏花楼前的算筹又加了两倍不止。你这两首词前的算筹已经堆成了小山。”
元夕二首的受欢迎程度,她一点都不意外。淡定道:“嗯,想到了。不过大兄,你是如何得知的?难不成你派玉书去盯着了?不必如此,便是公主府和赵家花钱收买,到今夜丑时,那算筹也不可能胜得过我。”
刘蓉也是两眼放光地盯着自己妹妹,“哪用我们派人去盯着?这一早来访的人带来的都是最新的消息。绰绰,一会儿我替你打着鸡蛋。你呢,就先回房把元夕二首再写一遍,午时我好带到饕餮楼挂起来!你如今可是才名满长安,不能光让杏花楼占了便宜啊!”
这么夸张?刘绰属实没有想到。
士农工商,商排在最后,果然只有读书人的事儿才是最高雅的啊。
她昨夜厚脸皮地剽窃辛弃疾和欧阳修,本也是存着以后再也不让人在她背后嚼舌根的野心的。效果实在是不可谓不超出预期。
刘翁和夏氏也是一脸慈爱地看着她。夏氏恨不得再变出几样吃的,塞到孙女嘴里。
刘绰写好了字,才得空去做蛋糕。结果,蛋糕还没做完呢,又有传旨太监登门了。
来的人,刘绰有些眼熟。正是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几个太监之一。
那人满面喜色道:“大喜啊,刘掌食,圣人听了你的元夕二首,十分喜欢。亲封你为六品内文学馆学士,还特召你今夜入宫赴宴,快接旨吧!”
一家人皆是喜出望外。裴、赵二人昨夜如何羞辱的刘绰,他们自然也已经听说了。内文学馆的学士教习妃嫔、宫人文化书算。读书人的事,可再不能被说成是厨子了。
此等小事,并没有成文圣旨,仅是皇帝的口谕。刘绰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送人出门的时候,她试探着问,“杨内官留步,刘绰愚钝,不知我这内文学馆学士主要负责什么?时间又是如何安排的?微臣在东宫还有个....”
杨内官笑着道:“刘学士不必忧虑。圣人念你高才,是要你入宫教公主们读书识礼的。这本就是有学问的女官才能胜任的。节后,你便在大明宫任职了。掌食的事自然就不用再管了。不过,圣人也说了,广陵王世子向来体弱,刘学士既精通药理又擅长厨艺,还是要费心看顾一二的。”
刘绰从袖中拿出两张面额十贯的飞钱,递过去,“多谢杨内官提点!刘绰初来乍到,以后在宫中,少不得还要麻烦杨内官指点一二!”
杨内官很自然地便将飞钱收了起来,一点犹豫推拒也无,“刘学士客气了!都是为圣人办事,何分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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