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唐钺、老金回道常山桥,李丰早已在等候。
与陈天疆的会面,虽然出乎意料地融洽,但唐钺仍命人将陈天疆禁锢在了临江寺。现在这局面,就是自己顾念兄弟之情、相信他放他离开,恐怕老金、盛墨和武伯恒那些人也不会同意。这次牵连到的人和利益太多,老金如此大费周张地将陈天疆弄到上海,就是铁了心要争个输赢,还是陈子路电话里说的清楚,现在这局面恐怕都不是你一个人的去留,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
唐钺也将自己的打算向陈天疆和盘托出,推心置腹地解释和推演利弊,陈天疆听得很仔细、亦无反对,但不断提醒唐钺,这事还需王爷同意才好,并与唐钺详细分析了此次搅合在其中的派系利益纷争、以及各个派系能接受的妥协底线。在唐钺迷惑陈天疆的豁达和淡泊时,陈天疆也豁达一笑,天下事、了犹未了,天下人、风云际会,日本人一走,各路诸侯暗中都蠢蠢欲动,国内战事在所难免,北边的苏联已是赤色共产主义了,草原上早晚会受波及,还是应该提早准备。陈天疆最后说:“土地是根本不假,但以防万一,我倒是对陈子路的资产布局更感兴趣。既然到了上海,弟弟又喜欢多留我一阵,那我不妨等一等他,和他见一面,望弟弟成全。”
唐钺点头,陈天疆和威廉陈,倒像是一路人。
未等二人坐定,李丰告诉唐钺和老金:“打死钱钧的人,转眼就跑没影了,应该有人接应;从子弹看就是普通的盒子炮,用这种枪的人太多了;枪手的穿着灰衫黑裤布鞋,看不出是什么身份;且是一阵乱枪,可以排除专业狙击手,给人的印象像是寻仇报复,与袭击你们的人正好相反,看来人家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
老金问道:“调查处、稽查处什么反应?”
李丰说:“调查处王处长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的秘书换成了两名保镖。”三人听到这,都不由浅笑了一下,老金说:“危险不知道来自何方,小心无大错。”
唐钺思忖一下,倒是有点高兴起来,老金察觉了唐钺心情不错,问道:“是不想到办法了?” 老金相信唐钺的地方,还有唐钺的韧劲和脑子活络,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就永不放弃。四四年底,唐钺、老金等为了解救被围在亢村的忠义救国军突围,在武力撕开一个口子掩护忠义救国军撤退后,商社的人却被缠住、无法脱身。因是临时接到任务,准备不足,商社那次死了21个人,剩下9人挤在一个狭窄的假壁墙内、还有两具鬼子的尸体,动转不能、求生无望、饥饿严寒的情况下,就靠着唐钺一次次好似胸有成竹的命令和微笑,大家愣是一起熬过了五天的时间,一直到鬼子大部队撤离。要是依着老金,早死早脱生,早就出去玩命去了。但唐钺这个后生,就是有股子劲,让大家觉得,他不死就能想出办法,就有转机。
唐钺没有接老金的话,反问:“盛墨那有消息吗?”
李丰赶紧说:“警署的人接了后续的排查,但没见到盛墨,最近警署的麻烦也不少,听说梁署长也得挪挪地方了。”
老金发着牢骚:“这些跟日本人熬了那么多年的老家伙,都不吃香了,反倒是那些猫在重庆的,要来抢地盘了。”
唐钺笑了一下说:“我有一个想法,既然钱钧死了,稽查处长的位子,就又空出来了,咱们也可以在抢回来。”
老金有了兴趣,问道:“说说,怎么个抢法?你还能回去吗?”
唐钺笑道:“人家拿着我是汉奸的认罪书,我是回不去了,但我们可以推荐自己人啊。”
老金和李丰泄气地说:“咱们信得过的,要不就是大权在握、人家看不上,要不就是离着那个位子十万八千尺。没看钱钧吗,都成这结局了。实话说,他上去这些日子,咱们还一直替他撑着,都没撑住。钱处长这人,也算好人一个,也算身手了得,就是脑瓜子少根弦,少了防人之心。”
唐钺看着二人有点没精打采了,于是说:“有一个信息,你们要晓得了,可能就觉得我的想法,可以试试。” 看着二人好奇地目光,唐钺说:“苗振邦是盛墨的亲生父亲。”
老金、李丰二人吃惊地相视一眼,既而琢磨一会儿,老金问道:“苗振邦是文官,在总部那个圈子里未必使得上劲,再说蒙地出身的这帮人,能同意吗?王爷那里能同意吗?闻司令、武伯恒那些兵阀未必愿意鼎力相助。”
李丰也有点含糊说道:“盛墨作稽查处长,对咱们倒是正好,他仗义豪爽、也知道照顾弟兄门,但这小子心还不够狠,怕会步了钱钧的后路。”
唐钺想了一下,断然说道:“让盛墨作为盛家的过继子,娶闻杰。总部那一派,我再去想办法,他们物色的人选是毛先生的门生,莫之江,但莫之江贪污忠义军军费的事情,刚被揭出来,莫之江已经出局,才让江浙派钻了空子推上了钱钧,但现在钱钧死了,大家不得不重新物色新的人选。”
老金没说话,李丰惊问道:“那闻秘书能同意吗?半个上海都知道你们的事。再说,闻司令也不能同意呀。”
唐钺说:“一个女子,哪由得她不同意。闻司令要她嫁的,是稽查处长,不一定非是唐钺。盛墨只要作了稽查处长,他和闻杰年貌相当、家世匹配,也不失一桩好姻缘。”
李丰又嘀咕:“那盛墨能同意吗,闻秘书可不好伺候,除了在你面前装的一副贤良淑德样,离开你眼睛,要多烦有多烦,也不讲理,长得一般样貌,还啥也不会干。”李丰看着老金在一旁乐,又说道:“当然闻秘书在老金面前也挺规矩,经常金爷、金爷地叫,是吧?”
老金不搭茬,唐钺笑道:“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她,难道闻秘书就没优点吗?”
李丰笑道:“优点也有,就是不心疼钱。”
老金插话说:“这个办法可以试试,盛墨那,我去找他谈。”
唐钺有点犹豫,说道:“不然,还是我跟他说吧。”唐钺担心老金说话太狠,老金一定会拿近期盛墨的一些失误裹挟他,没准还要把苗振邦的一些罪过转嫁到盛墨身上。
老金摇头回道:“我来吧。你和书组长的婚事,最好赶紧定下来。”唐钺点头,老金意味深长的目光,唐钺懂,必须斩断盛墨的所有幻想,再说,自己和书婉瑜的婚事,也必须要赶紧办了。
唐钺沉吟一下对老金说:“后天晚上,叫几个人过来,正好陈天疆在,我和书婉瑜的婚事先定下来,婚礼以后再办,您帮我准备二份婚书,之后,您再与盛墨讲。”
老金点头,李丰倒是吓了一跳,着急问道:“你要和书组长结婚啊,就因为她这次帮了你,就和她结婚啊,她可靠吗?”看着二人都不说话,李丰忽然问道:“你们不会以前就好了吧?不过书组长,人倒是和气,能照顾你,你和她在一起应该不累,她也不会搅合咱们的事。”
唐钺看着老金不语,笑笑对李丰说:“老哥,放心吧,她孤身一人,背景简单,不会介入咱们的事情。”
看着李丰还是狐疑的目光,老金向唐钺说:“那我们就准备去了。”说完叫李丰走,李丰还想单独留下问问唐钺,他和书婉瑜咋回事,老金将李丰带到门口时,告诉李丰:“盛墨那小子也惦记着书组长呢!”
李丰闻听愣怔半天,忽然明白了,不由沮丧起来:“看来只能如此了,就是委屈少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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