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肖梦霜只是晕倒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睁眼却只看见了艾柠,和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是要死了么?”肖梦霜迷茫睁开双眸,似乎死亡就是她余生唯一的诉求。
“姐姐……”艾柠紧咬着下唇,不知究竟该如何开口。
昨夜洛繁书匆忙离开,临走之前对她的嘱托,似乎并没有将她当作外人。
“怎么了?莫非真的是什么绝症?”肖梦霜的神情看上去颇为轻松,甚至还有些解脱在里面。
“……姐姐,您有身孕了,已经快要五个月了。”艾柠犹豫着,终于开口。
窗外日出似乎并没有如期而至,云层再一次慢慢聚集,变得愈发沉重。
艾柠凝视着面前那苍白憔悴的面庞,神情满是担忧。
“姐姐,我们可以想办法的。”
“锦泱,他也知道了,对吧?”肖梦霜垂眸,阴郁的天色映照着她的眼眸越发暗淡。
她很少会直接呼唤他的本名的。
“是。”艾柠点了点头,犹记得洛繁书走前的匆忙嘱托——让她一定要顾好肖梦霜的情绪。
“姐姐,倘若是难受,就说出来吧,不要憋在心中。”艾柠抬手轻轻抚摸着肖梦霜后背散落着的头发,似乎想要以此来给予安慰。
实在是太瘦了。
隔着衣服,她甚至能摸到她后背凸起的骨骼。
也难怪,都怀孕五个月了,却还是丝毫没有发觉。
“我没事……我只是没有想到,都这个时候了,我竟然还能有孩子。”肖梦霜抬手轻轻抚摸着略微凸起的小腹,原本,她还以为自己是胖了,没想到就是那晚不幸中招了。
说来还真是巧合,孩子爹刚咽气,孩子就迫不及待昭告了天下自己的存在,仿佛是在刻意躲避着什么。
“洛……太子殿下临走之前让我转告你,他尊重你的决定,无论你想做什么。”
倘若没有这句话,肖梦霜还能依旧保持着镇定自若的高姿态,可听闻此言,她却忽然有些绷不住了。
想不到现如今,过尽千帆,曾经那个追在她屁股后面的小孩子,却成了她中年之时唯一的依靠。
模糊的瞳孔终于开始慢慢泛红,进而泪水咽着鼻梁滚落,沿着那一贯高挺的鼻尖滴落在衣衫的下摆上。
衣裙沾湿,犹如一朵朵绽开的鲜花。
也许此时的肖梦霜,恰恰就是所谓“破碎感”的具象化化。
艾柠一时词穷,忽然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只能沉默不语,陪伴在一侧。
天边此时忽然响起了一阵电闪雷鸣,紧接着狂风大作,风大到差点要掀翻屋顶。
在这了无人烟的山间之上,风声雨声都显得异常清晰。
倏尔间,豆大的雨点散落在屋顶之上,犹如敲响了什么有节奏的鼓点。
原本“散落”在周围的猫咪像是一下子找到了避风港,纷纷顺着窗户门钻进了屋中。
也是担心肖梦霜会受凉,艾柠赶忙起身去关窗,谁知弄了一身水不说,再回来的时候,床榻之上早已经被那群“磨人的小家伙”给占满了,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去去去,你们都回自己的窝窝里去,姨姨现在身子骨弱,别烦她。”
艾柠上前刚想驱赶,却被肖梦霜拦住。
艾柠再一低头望去,她湿润的眼眶似乎荡漾起了一抹笑意。
“就让它们留在这里吧,看着他们,我心里会好受一些。”肖梦霜说着,抬手轻轻将其中一只最胖的家伙捞进了自己的怀中。
“可是……”
“无碍,我娘亲怀我的时候也是养着猫的,以至于后来我的哥哥姐姐们,性子都像极了猫。”肖梦霜笑着,就像是在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过往家常。
艾柠也不知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然在肖梦霜的身上看见了一丝温和的母性光环,似乎与从前那个杀伐果断的后妃判若两人。
“姐姐那也要注意身子。”艾柠没有忘记洛繁书的嘱托,而是继续盯住着。
雨声一如前日那般,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终于,门口终于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原是以往送货的伙计,今日竟然提前了好一会儿。
艾柠打开门,现实递上去了一块干净的手帕,示意对方先把脸上的水擦干净。
蓑衣滴答着水,那腼腆的小伙计担心会弄脏屋里,因此并没打算进门。
而是在门口将后背的箩筐放在艾柠的脚下。
“里面有几副药材,是殿下特别叮嘱过的,让你帮忙给夫人煎着喝,补身体的。”
“好,我明白了。”艾柠接过了那一串药包。
久违的药材清香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钻进了她的鼻腔,交杂着雨水泥土的潮湿,犹如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记忆中的某一个隐蔽的角落。
“进来休息一会儿吧,等雨小一些再下山,不然路滑太危险了。”肖梦霜的声音传出来,依旧如以往那般坚定而有力量。
只有她自己心中清楚,经历了宫中多日的囚禁与摧残,她的身体早已经大不如前了。
“谢夫人。”小伙计看起来有些拘谨,艾柠见状马上倒了一杯刚煮好的姜糖水。
“喝些姜汤吧,身子会暖和一些。”
小伙计腼腆着道谢。
……
阴天的时候,时间总是显得那么不足轻重,似乎永远都是清晨或者傍晚,甚至,很多时候就连时间什么时候溜走的都不知道。
一上午就这样过去,肖梦霜胃口不好,好像什么都吃不太下去,好不容易被艾柠强行喂了一些东西,便再一次沉沉睡去。
也许是没有了昔日的诸多精神压力,孕期的困劲儿一上来,便挡也挡不住。
雨点终于变得不再那么密集,小伙计也终于打算下山。
临走,怀中甚至是揣了几个艾柠刚煮好的柴鸡蛋,算是半路补充能量的吃食。
下雨的屋檐下,永远是艾柠最喜欢待着的地方。
屋檐下的她,小小一只缩在角落里,静静看着雨水滴落在院子中央的凹地里,慢慢汇集成了一片小水洼。
一动不动,她甚至会看上一整天。
终于,屋子里传来了一阵陌生的歌谣,那种声音,时而哼唱,时而吟咏,曲调时高时缓,她从未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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