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里面走,母熊的脚步便越发沉重。
小熊仔们更是如此,到最后干脆被母亲吩咐等在原地,一人一熊接着向着深处的那千年古树进发。
历经千年,树木早已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空洞,周围充斥着藤蔓与苔藓。
零星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散落在四处,形成了一道又一道斑驳的阴影,晃得人一阵眼花。
就在此时,忽然母熊的脚步停下了。
“就是这里?”艾柠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惊扰这丛林之间神秘生灵。
艾柠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地上,直至确认了没有毒蛇毒虫之后,这才将脚踏上了土地。
瘴气缭绕,周围的能见度极低。
艾柠快走了几步,终于看见了那树下的一抹灰色的影子,正匍匐在地上。
果不其然,透过瘴气,她依稀看到了一抹暗红色的血迹,显然,鲜血早已经干涸。
是头成年的狼。
艾柠靠近他的时候,他早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反抗,就那么躺在地上,用那极其微弱的呼吸苟延残喘着。
“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艾柠低头小心检查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从伤口的撕裂程度来看,应该是被捕兽夹伤过之后一路跑来这里的。
就在此时那狼忽然睁开了眼眸,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熟悉的声音。
艾柠扭头望了他一眼,手也跟着微微颤抖了一下:“你先别发火,也别着急着吃我,也许我能帮你。”
那狼闻言,忽然想是受到了什么感召,灰暗的蓝色眼眸忽然亮了一瞬,又转而黯淡了下去,最后也只是认命地叹了口气。
该怎么办?她承认,同样的事情,她从前眼睁睁看着洛繁书做过无数次,可真要让她亲自动手,却一时间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你让我想想。”艾柠上下摸索了一下自己随身衣服的侧袋,摸了半天,却也只摸出了一小瓶消肿止痛的妙药。
还是从京城临走之时洛繁书塞给她的。
“这也不够哇。”艾柠看着小瓶子,再次发了愁。
就在艾柠一筹莫展挠头的时候,狼忽然开口了,低沉的兽语听起来十分虚弱。
“为什么要救我?”
“啊……”艾柠忽然愣了一下,要知道,大多动物都是只听不说的,更多的时候要靠她去猜,可这次却不一样,那狼竟然开口了!
“我……我习惯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艾柠说着话,脑海中全是昔日洛繁书救死扶伤的场景。
目光不经意间划过了四周,忽然,她看到了些什么。
“你先别说话,保存体力,我有办法救你。”艾柠说着,又往旁边走了几步,蹲下身子仔细研究起来那周围的草木。
脑海中,她清晰记得洛繁书曾经带她采药的时候教给过她如何辨认,可当时她只在意山间的野菌菇,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尘封的记忆重新开启,不知为何,她的鼻子竟然有些发酸。
事到如今,他眼中的天下只会更广大……
“你过来一下!”艾柠小心捏起了几株草药,扭头示意母熊过来。
“我走不太远你帮我四处找找吧,越多越好。”
母熊会意点了点头,又靠近熊仔们轻轻用鼻尖蹭了蹭它们,紧接着继续走进了森林深处。
熊仔一窝蜂围在了艾柠的脚边,几乎寸步不离。
就着这么采了好一会儿,艾柠甚至还发现了意外惊喜——干枯的树枝,就这么隐藏在了树背面中空的洞里。
要知道,在这样一座满是浓雾瘴气的潮湿丛林,找到干燥的木头,无疑是找到了世间唯一的太阳。
艾柠欣喜之余,还是继续将木头藏好,至少暂时还用不太上。
半个多时辰,也许一个时辰,树影实在是过于斑驳了,艾柠甚至无法通过影子来分辨时间的长短,终于,母熊叼着一大把药材回来了。
新鲜的药材放在艾柠的脚边,渐渐聚集起来了一大团。
“你小子真幸运,遇上了我们。”艾柠对着灰狼随口说了一句,紧接着便开始拿着捡来的石头将药打成烂泥,进而混合均匀敷在了狼的伤口上。
也许对这剧痛早已麻木,那狼竟然一声不吭。
“这都能忍?这德行简直跟那人一模一样。”没错,艾柠指的就是洛繁书,虽说她还没有亲眼见过他受伤的样子……
“习惯了。”狼哼哧了一声,继续闭目养神。
“对了,你饿了吧?”
“不饿。”
“好吧,你再忍忍,等明日我带些吃的来分给你。”艾柠说着饿,忽然抬手轻抚起来狼的额头,忽然,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也许是受伤太久了,让它根本无法打理脏污的被毛。
还是艾柠手上带着的水,轻轻拂去了它额头上的灰尘。
“原来……”艾柠愣了一下,那金黄色的印记,犹如一道强光,深深刺痛着她的眼睛。
破晓?狼王?
“你还记得我?”那狼再次开口。
“你认得我?”艾柠也接着反问。
“这气息,我认得。”破晓不知可否。
艾柠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这是什么样的缘分。
“为什么?这样子?”即使听起来前言不搭后语,艾柠却仍然能清楚明白它的意思,它分明是在说:你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又该如何向它解释呢?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等我以后慢慢说给你听,倒是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矿山,人很多,我和同伴,驱逐。”
“什么?!”艾柠大惊。
“我和我的同伴,走散了,很多也死了,都是被那些人,害得。”破晓说这话的时候,叫声明显能听出些许的悲戚。
艾柠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明明,矿山已经被封存了,却没想到,依旧有人在私底下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呢?”破晓望了一眼艾柠的脸,神情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谁?”艾柠先是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瞬这才勉强想了起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呢?”
“我?我……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艾柠浑浑噩噩地回答着。
“为什么,不,一起?同伴应该在一起。”
“不不不,我们人跟你们狼不一样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私人领地,况且,那里不适合我。”
破晓愣了一下,继续用十分不解的眼神望着她。
“你们人类,果然,复杂。”
“是挺复杂的,我也感谢你能依旧信任我,没有因为那些奸人而对我产生敌意。”艾柠忽然有些感慨。
“我们狼族,爱恨分明,绝不会迁怒。”
“绝不会迁怒……”真好。艾柠点了点头,心中忽然泛起了一阵唏嘘。
有些道理就连动物都懂,可人却怎么都想不明白。
“你这个伤口,都招蛆了,你愿意同我换个地方去疗伤么?我保证不会有人欺负你。”
“可……我动不了。”破晓的声音听起来甚至还有些委屈。
“是……我有办法!”艾柠说着,忽然从怀里拿出了一支骨哨,哨声空灵,久久回荡在这山间。
天色渐暗,丛林里逐渐开始发出一些熟悉的咆哮,夹杂着风声,听起来更像是鬼哭狼嚎。
艾柠没法子,只能取出了干柴火,钻木取了个火。
火堆升起,冰冷的周身这才逐渐升起了一抹暖意。
“这里……有豺狼和老虎。”破晓忽然开口道。
“不怕,再说,你不就是狼么?”艾柠反问。
“不是一个族……也有可能是仇敌。”
“哎!本是同根生……”艾柠口中嘟囔着这些没用的片儿汤话,忽然丛林中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五九,六一!这里!”艾柠忙招手。
正是洛繁书临走前为她们留下的两匹汗血战马,正拖着一辆马车朝着艾柠奔来。
果然,夜晚都敢勇闯丛林,果然是战马!
艾柠眼神中满是期冀,火光映着她的瞳孔,发亮的眼眸中满是期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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