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
艾柠忽然被一阵脚步声惊醒。
刚翻了个身想下床接近烛火旁的那个案桌,却被黑暗中伸出的一双手臂,一下子揽进了怀中。
“啊——”艾柠一声低呼,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
终于,鼻尖钻进来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才使得她的那颗忐忑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到了?”他急忙轻轻抚摸着她的脑后,安抚着她的情绪。
“外面有脚步声。”
“我已经习惯了。”
“为什么?万一是坏人怎么办?!”艾柠下意识质疑。
洛繁书闻言,忽然轻笑了一声:“这宫里有几个好人呢?”
极致的昏暗中,她甚至完全看不他的脸,不过单从语气也能判断,此时他的表情应该是无奈与嘲讽的。
艾柠无言以对,只能默默收紧着拥抱着他的手,想要借此来给予他些许的慰藉。
“你不用害怕,接着睡吧,有我在呢,暂时,他们还不会拿我怎么样。”洛繁书轻轻将她抱在了怀中,紧接着重新放在了床榻之上。
“你不睡?”
“我还有一小点没有批完。”
“哪有这样的啊!不给你该有的权利,却还让你完成多余的义务。”艾柠皱巴巴的小鼻子上写的全是不满意。
“应该算是常态了吧,在你那里,不也一样?你说过的,那个所谓的加班,不也是没有酬劳的么?”
Woc,艾柠忽然愣住,因为确实是有道理啊!
她甚至无法反驳。
“洛繁书,你这好一出借古讽今啊。”艾柠忽然竖起了大拇指,“不过现在不会这样了,因为我离职了,不干了!”
“嗯,这很像你的风格。”他忽然想起了与她初次相遇时的情景,那时的他断然想不到竟然有人会有这样的胆魄,说不干就不干了。
“啧,我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以前瞻前顾后的。倘若不是经过那样一番苦痛,我也不会看清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总之,是你给了我勇气,足以去反抗那些不公正的东西。”艾柠抱着他的胳膊,脸颊蹭了又蹭。
“快睡吧,再过一会儿天亮了,还是你根本就不想睡……”他的语气中多少带了几分不怀好意,刚想将她放倒,谁知她却求饶了。
“哎别别别,殿下饶命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现在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了,不然你让我陪你批奏折吧,我帮你磨墨?”
艾柠很少会见到他认真工作的样子,因此也是多少有些好奇的。
“好吧。我抱你起来。”见她坚持,他也只好依从于她。
谁说帝王没有柔情,只是,柔情只针对特定的人罢了。
案桌旁,刚好有一把看上去十分舒适的躺椅。
艾柠躺着,甚至身上还被盖了一床厚厚的小毯子。
“你不用帮我磨墨,这有些画本,你可以看着解闷。”
艾柠看了看画本上的小人儿,实在是有些无趣:“我不要看这个,我要看你的奏折。”
看他眼神明显凝滞了一下,她第一时间怂了:“是不是不合规矩,我就那么随便一说,我其实看画本也是可以的,你忙你的,忙你的不用管我。”
“自古后宫都有不得干政的规矩,不过这些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奏折,让你见识一下倒也无妨。”洛繁书说着,忽然从一摞奏折之中小心翼翼地抽出来了两本,递给了她。
“哇!忽然有些小激动呢。”
艾柠摩挲着小爪子,兴奋地接过了奏折。
“女子学堂?”
“嗯,这是我一直都在关注的一项政务。自古女子不得读书,但是在我看来,我从来不觉得女子的思想相较于男子而言有什么劣势,甚至很多时候还要略胜一筹。许多女子为了读书,总是要女扮男装,不如干脆一些,办一个女子学堂,光明正大地读书。”
他头都不抬地说出这番话,看上去是那样自然,那样不假思索。
艾柠十分钦佩地点了点头。
“是了,读书从来都不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不需要躲躲藏藏。”
见洛繁书没有搭腔,她便继续询问道:“做这件事情,肯定有不少阻碍吧?”
“嗯。再多阻碍也是要做的,不过好在这些臣子们的眼中,相较于国家大事,这只是一件再细微不过的事情,唱衰了一阵,便不在意了。”
艾柠点了点头,心中不免泛起了一阵唏嘘。
“怎么?感兴趣?不如就交给你来管理,感觉以你的胆识谋略足以撑起。”洛繁书扭头,双眸多了几分光亮。
“我?我不行。顶着这张脸,这个身份,应该很难有威信吧,不过倘若你想挑选,我倒是可以帮你参谋参谋。”
“好。”洛繁书笑了笑,眼神中多了几分骄傲。
原本手中有两本奏折,放下了这本,艾柠便又翻开了另一本。
“原来你将收容动物的差事交给了寺庙?”艾柠惊喜。
“嗯。比较合适。”
艾柠点了点头,眼神中多了几分动容,原来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做着他想做的事情。
密密麻麻的字迹看得人眼晕,唯有他的那些批红能让人眼前一亮,字迹刚直遒劲,实在是好看得紧。
细长的烛火,挥舞的毛笔,夹杂着纸张开合的声音,随便拿出来一样都是最佳的催眠利器。
因此,不到一会儿的功夫,艾柠便再次昏昏欲睡了起来。
睡梦中,她甚至都在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番薯,大番薯,好吃的大番薯,好吃的嘞!”
洛繁书忽然愣了一下,这个外号,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心中忽然有些后悔给自己起这样一个化名了。
“口水都流出来了。”他的语气略带了几分嫌弃,却还是抬手用衣袖轻轻擦拭起了她的嘴角。
“番薯啊!让我啃一口。”
“你不是都啃过了?”洛繁书无力反驳。
谁知,这句“番薯”,就像是一句魔咒,不光召唤来了洛繁书,还召唤来了琥珀。
是琥珀,也是番薯。
黑色的身影轻轻蹭着她垂下的手背,喉咙间不自觉地发出一阵呼噜声。
“这家伙真吵,把你都吵醒了。”洛繁书看了一眼琥珀的蓝眼珠,无奈地笑出了声来。
“喵呜——”沙哑的气声,一脸傲娇,像是在说:自作多情,本大爷乐意靠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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