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上学的问题,兄妹俩就先讨论到这里了。
四柱蔫蔫的去厨房了,卿宝则在盘算自家要赚多久的钱,才能供得起一个学生。
过了没几天,卿宝家赶制出了丁六订做的第一批糖果。
丁六爽快的付了现银,把几箱子的糖果拉走了。
这一次,性情多变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丁潘安没有来,听丁六说,大概是上学去了。
这一批糖,由于只是试探市场,所以制作量不是特别大,银货两讫后,卿宝家得了八两多银子。
抛去成本二两多,卿宝又拿走了二两多,黄六娘手里就剩了三两多。
黄六娘看着拿着银子傻笑的小女儿,有些不舍道:“六丫,你还太小,拿那么多银子丢了怎么办,还是娘先给你存着吧。”
卿宝嗖一下抱着银子就窜出去了,只留给了黄六娘一句话:“我藏的严实着呢,你的丢了我的都丢不了……”
黄六娘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收了银子,去和夏守平商量熬制下一批糖果的事儿。
卿宝手里有了钱,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东西,打算先装扮装扮自己那简单的小屋。
每次看到卿宝买东西回来,黄六娘都心疼的直磨牙。
不过她也知道,如果没有这个聪明的小女儿,自家是过不上好日子的,所以只劝过几次卿宝不要瞎花钱,就没有真的往回要银子。
晚上临睡觉的时候,黄六娘不止一次的和夏守平讨论过,为什么六丫小小年纪会这么聪明,还这么能赚钱。
如果卿宝仍是和他们睡一个屋的话,听到这话题肯定会心惊胆战的,可惜和黄六娘睡在一个屋的不是卿宝而是夏守平。
一向老实本分,从不瞎想的夏守平没有那么多想法,只是高兴道:“我们老夏家的人都聪明,五弟在六丫这个岁数,都会背几十首诗了,六丫这么聪明,肯定是随五弟了。”
一听丈夫提起五弟,黄六娘立刻横眉立目的骂道:“夏守祖又不是六丫的爹,六丫随他干吗呀?就他那考了十年连个秀才都考不来的脑袋,哪里有咱们六丫聪明?”
夏守平见妻子这样贬自己的五弟,不由辩驳道:“五弟哪里不聪明了?他考不上是因为咱们没钱在县里打点,五弟的学问,就连夫子都称赞过的。”
黄六娘见夏守平向着夏家人说话,火气更盛,连连冷哼道:“哼,考得上考不上咱不说,夏守祖那么聪明,替家里挣过一文钱吗?要不是连年给他往外掏束脩,你们家能那么穷吗?我的六丫才是真聪明,小小年纪就能挣钱,肯定是随我们老黄家了!”
……
一提到双方的家庭,俩口子拌了大半夜的嘴,至于卿宝这么小能赚钱的问题,俩口子不但谁也没去深究,反而争相承认女儿是得了自家的好遗传。
所以,关于卿宝与众不同的聪颖,就被这夫妻俩在战争中忽略了。
对于爹娘的战争,卿宝是一点也不知道,她天天的日子过的很充实,白天熬糖做糖,有空的时候去逛逛街买点东西。偶尔心血来巢,会搞点小发明小创造,但她并没有又往外抛新产品,而是想等过几年再说。
水果糖技术含量并不是太高,如果真有人想做,多试几次应该也能做得出来,要知道,中华民族的模仿技术从古至今都是最高超的。所以卿宝打算在别人家也能做出水果糖后,才再推出新产品,那样自己就是一直走在市场前端。无论哪个社会,有新产品才赚大价钱,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啊!
四柱自从知道卿宝有个在上私塾的小恩人后,就天天午后陪着卿宝在门口等着他。
也不知道越越这几天是没上学,还是他转了上学的路线,有好几天都没从他家门口过。
一直等了七八天,才终于让卿宝和四柱把他盼来了。
这一次,越越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了他的小书童小成子。
越越见卿宝身边还坐了个漂亮的男孩,小脸上立刻就写满了不悦,嘟着嘴问卿宝道:“他是谁呀,你和他坐这么近?”
那嫉妒的小模样,赤果果的毫不掩饰。
卿宝拉他坐到凳子上,笑眯眯道:“这是我四哥夏修礼,四哥,这是越越,上次我头破了,就是他找人救我的。”
越越一听这个漂亮男孩是宝宝的四哥,立刻换上了灿烂的笑脸,主动自我介绍道:“我的大名叫方清越,你可以叫我清越。”
四柱居然也象模象样的说道:“多谢你救了我妹妹。我叫夏修礼,你可以叫我修礼。”
两人叙了叙年纪,才发现他们俩个加上小成子竟然是同岁,全是八岁了。
四柱是正月二十一生日,最大,小成子是七月初六生日,方清越最小,十月初十出生的。
所以越越很痛快的和四柱叫起了四哥。
小成子自知是书童,只在旁边坐在吃糖,除了和卿宝说几句话外,基本不搀和越越和四柱的谈话。
而越越和四柱两个人,哥哥弟弟的乱叫一气,只一会儿就混熟了。
四柱特意问了越越一些上学的事情,越越把他知道的事情,都详细的给四柱解释了。
两个人就这样说了一晌午的话,要不是卿宝怕越越上学迟到,催促着他快走,恐怕这两个人说起来就没完了。
在四柱依依不舍的挥手中,越越和小成子跑去学堂了。
待他们都转过街角了,四柱才扭过头来对卿宝道:“六丫,我要去和娘说,我也去读书!”
小小的少年眼中,闪动着耀眼的光芒,那是对读书无比的渴望……。
定好文书,约定了十日后来取第一批货,丁六就带着丁潘安告辞了。
而那朵珠花,被卿宝扔到箱底去了,一次也没戴过。
有了丁家的订货,夏守平父子就不再出去走街串巷的卖糖了,而是天天在家里熬糖。
由于丁家的订货量大,夏守平不得不又砌了两口灶,教二三四柱熬糖,以加快制糖的速度。
夏家父子不出去了,卿宝也不好天天去门口等小越越了,而且为了赶第一批货,卿宝也忙个够呛,就暂将小胖子越越放到脑后去了。
这天中午,卿宝去靠近院门的墙角抱柴,忽听得门口传来一声小小的呼唤:“宝宝,宝宝……”
一听宝宝这个名字,卿宝就知道是越越来了。
好些日子没见这小家伙了,卿宝也怪想他的,就扔下柴,去了门外。
十几天没见,越越看上去又长高了一些,眉眼也长开了些,不过眼角有点发肿,似乎是被谁打过一样。
“越越,你的眼睛怎么了?是不是挨打了?”卿宝仔细的查看他的伤口,见伤的不太重,没有打坏眼睛,这才松了口气。
越越浑然没有把这点伤放在心上,反而得意洋洋的说道:“我没事,他们伤的比我还重呢。”
见他白皙皙的小脸上添了一块不和谐的青色,卿宝怎么看都觉得别扭,虽然知道孩子们在一起是肯定要打架的,可卿宝就是看不得越越受欺负。
依卿宝对越越的了解,觉得他不可能主动去惹别人,想来肯定是有孩子欺负他,才逼得他不得不还手。
被动挨打不是卿宝的性格,卿宝皱着眉想了想,方才问道:“越越,你只有下午去书塾,那上午干吗呀?”
“默书,练字。”越越很乖巧的回答。
知道越越家家境不错,卿宝给越越出主意道:“越越,不如你请个武术师傅学点武功吧,你要是有武功在身,就谁也打不过你了。”
大概是最后一句话打动了越越,小家伙眉开眼笑道:“好。我回去就和娘说,让她请个武术师傅,我要学武功。”
卿宝怕他学不几天就半途而废,率先给他打预防针道:“你可别学不几天就喊累,然后说什么也不学了,那样我会看不起你的!”
越越攥着小拳头,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我不会喊累的,你等着看好了!”
“好,越越你好好习武,等你厉害了,就可以保护我了!”卿宝笑眯眯的引导着越越小朋友走上了文武双全之路。
激发了小朋友斗志的卿宝回到屋里,拿了好几种口味的糖,包了一大包,递给越越道:“以后我家的糖不在外面卖了,你以后要是想吃糖,就来找我要。”
越越猴急的先剥了一颗糖塞进嘴里,含含糊糊的回道:“知道了。”
卿宝送走了越越,就要转身回房。
刚走到大门内,忽然从旁边窜出一个人来,气势汹汹的叫道:“六丫,你竟然敢和坏小子在一块玩,快说他是谁!”
这突如其事的声音,吓了卿宝一大跳,待她稍定神魂看到眼前的人时,不由怒道:“四哥,你吓死我了!”
四柱过来拽着卿宝的袖子,就将她带到了卿宝的房间里,还贼头贼脑的把门关上了,然后继续审问卿宝道:“六丫,快说,那小子是谁,我怎么不认识啊?”
卿宝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感觉有点好笑,不过看在他是关心妹妹的份上,还是对他解释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那时候我头磕破了,就是他找人救的我……”
听了卿宝的解释,四柱这才说道:“哦,既然是救命恩人,那我就不和爹娘说了。下次等他来了,我也和他一块玩好不?”
四柱是夏家兄弟里最漂亮的一个,小小的巴掌脸上,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很象卡通漫画里的小小美少年,若单论相貌,就是小胖子越越也比不上他的。不过以前的时候,破衣烂衫一直埋没了他,没有显出他多出彩来,现在夏家生活好一些了,穿的也好了,吃的也好,卫生也好了,四柱就逐渐的显出那漂亮如画的底子来了。
卿宝是小女生的心态,最爱漂亮的东西,所以对于四柱,卿宝一直是有点偏爱的。
对于四柱这个不算要求的要求,卿宝当然不会拒绝:“好。下次等他来了,咱们一起玩。”
四柱疑惑道:“他下次什么时候来呀?他家住哪呀,离得近不?”
卿宝笑道:“他家住在净安街那里,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
整天穿大街走小巷卖糖的四柱,自然是认识净安街的,立刻说道:“净安街?离咱们这里好远的。”
卿宝道:“他在一秤街柳先生那里读书呢,去书塾的时候正好从咱家门口过。”
一听到越越在上书塾,四柱就沉默了,低着个小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卿宝很少见他如此深沉的样子,不由碰了碰他的胳膊,问他道:“怎么不说话了?”
四柱这才抬起头,眼光躲躲藏藏的,似乎有点不太敢说,再卿宝的一再追问下,他才小声说道:“六丫,我也想读书。”
卿宝的第一反应就是:“读书是好事啊,这有什么不敢说的,和咱娘说说去,找个师傅就学去呗!”
现代的孩子们,都不喜欢上学,家长又接又送的还不好好去呢,现在四柱竟然主动要求去上学,卿宝觉得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四柱却愁眉苦脸道:“娘不会让我去的,读书要送夫子很多银子的。”
卿宝这才惊觉这里不是后世人人都上得起学的社会,现在的学生上学,是要给老师交一大笔学费的,叫做束脩。教识字的启蒙老师会便宜些,越是有名气的老师,要的束脩就越多。
“四哥,你知道夫子们都要多少束脩吗?”
四柱大概打听过这件事了,很快回道:“城里有名的夫子有三位,最年轻的靳夫子一年收八两银子,张夫子收十二两银子,一秤街上的齐夫子,一年收十两银子。”
一听这束脩的价格,卿宝立刻就知道四柱为什么不敢和黄六娘说要读书了,也明白为何古代要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了。
尼玛,这贵死人的学费,哪是平民百姓消费的起的呀,看来这读书还真是为有钱有权的人准备的啊!
怪不得说电视上小说上都说一些读书人家里如何如何穷了,光束脩就够掏光家底的了,难怪有些读书人家里穷的丁当响了。
卿宝现在有点明白夏家为何这样穷了,有夏五叔这个读了十来年书的败家仔在,一年要送出去十来两银子,这对一个土里刨食的农村家庭来说,实在不能承受之重。
不过现在话又说回来,卿宝家卖糖已经赚了不少钱了,供个学生上学还是供得起的吧?
卿宝掰着手指算了算,从三月底开始卖糖,一天至少卖七十文钱,现在是六月底,卖了三个月了,卿宝家赚了应该有六七两银子,特别是后面这个月卖水果糖,挣的更多,所以这三个月收入应该就有八两左右。黄姥娘给过五两,黄二舅给过一两,扣除二两礼金银,黄六娘手里现在应该有十二两左右的银子。
算完这笔帐,卿宝就知道,四柱读书的事是要泡汤了,黄六娘是不可能拿出全部的积蓄,让儿子去读书的。
“名师咱别指望了,这城里就没有一般的先生吗?只教认字的那种,你上学肯定是先学认字的,那种启蒙先生,束脩应该要的不多吧?”
四柱摇摇头道:“不知道,等我再打听打听。”
晚上吃罢了晚饭,一家人坐在客厅里包糖果。
四柱一直心不在焉,一会儿就抬头看看黄六娘,然后赶紧低下头去,一会儿又抬起头看看,然后又低下头去,来回几次,却始终没有敢向黄六娘开口说话。
由于黄六娘总在家里大吵大闹,一生气还会打他们的缘故,这几个孩子,就没有不怕她的。这导致了夏家男孩子的性格,都偏向于软弱。
卿宝在一旁看着都替四柱累得慌,不由放声道:“娘,四哥有事和你说。”
黄六娘没有停下手中活,只是转过头看了四柱一眼,问道:“什么事?”
四柱被黄六娘一看,吓的赶紧跳开了眼神,仍没敢说话。
卿宝伸手使劲推了推他,他怯怯的看了卿宝一眼,见妹妹眼中满是鼓励,这才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大声说道:“娘,我想去读书!”
“当”一下,黄六娘手里的糖就掉桌子上了,黄六娘转过身来凌厉的看了四柱几眼,然后她大声的拒绝道:“不行!老老实实在家给我待着,读什么读?你五叔读了十几年书,结果还不是连个秀才都没考上?赶紧给我息了这心,我有钱买房买地,绝对不让你们读那没用的破书!”
被她一吼,四柱如被霜打了的小草一样,顿时蔫了。
卿宝见四柱眼里有泪水不停的在打转,不由对黄六娘道:“娘,四哥既然想读,就让他去吧,咱家的生意会越来越好的,束脩会给的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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