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州府的夜晚一样那么寒冷,没有雪的冬天让人的记忆无比空洞,远远望去,灯光是唯一的温暖。
张柬之坐在桌前,他正沉浸在回忆之中,他所想的无非是一些往事,这其中大多是在朝中的那一段时日。而此时此刻,他在想一个和他同龄的女人——武则天。
“老爷,茶来了。”那个和他同乡的婢女进了书房,打断了他的思绪。
“哦,外面冷吗?”他看了婢女一眼。
“嗯,很冷!”
“唉……为什么不下雪呢?”他自言自语。
“老爷,你喜欢下雪的冬天?”她的回答完全是为了解除他的寂寞。
“嗯,下雪好啊!”他说着,不由得沉浸在了回忆之中……
寒冬随着最后一丝萧杀的晚风悄悄地潜入了静静的夜,农家小屋里,灯光早已熄灭了。夜间,小孩早已在暖暖的被窝里安然进入梦乡。远处的小狗,已停止了叫声,寂寥的天空中,悬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四周一片寂静,仿佛全世界静止了,只有一枝梅花,在白茫茫的世界中傲然挺立……
“下雪好啊!”身处家乡的他却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老爷,少喝些茶,早早地歇息吧!”她的话又打断了他的回忆,他又看了她一眼,打开茶碗的盖子,浓郁的红茶香味扑鼻而来。
“好茶啊!哪来的?”他忽然问。
“老爷,这茶是您从东都带回来的啊!”
“哦,是谁送的茶啊?”他疑惑着,就是想不起来了。
他一直清廉为官,除了朝廷的采购,一般很少接受别人的馈赠,哪怕是他最钟爱的茶和酒,除非是相当的知己。
他不愿意再去想,因为这茶的香味已经对他构成了极度的诱惑,他呷了一口,忽然想到了什么。
“丫头,来,帮我研墨……”他放下茶碗,冲着她说。
“哎。”她麻利地上前,挽起了袖子,动手研墨。“老爷,你要给谁写信?”
她明显是在多嘴,这么多日子以来,她深深地感觉他是一个慈祥、和蔼的老人,看着他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有时候她故意和他说话,为的是尽量排解他心中的郁闷和孤独。
“不告诉你。”他婉言拒绝。
“哦,那我就不问了。”她平静地说。
“你识字吗?”他忽然又问。
“识字不多。”
“能认得这个字吗?”他把开始写的第一个字给她看。
“‘楚’字啊!”她一看便知。
“看来你识字不少啊!”他惊讶地说。
他确实是在给三郎写信,自从上次他们救了他,不,应该是连续两次救了他之后,对于这个年轻的王爷,他的气度、才能和风范,他不禁暗暗地欣赏。他似乎从他的身上看到了高宗和太宗的影子。
“看来我大唐有希望了……”最近一段时间里,他总是这么想。
现在他要给三郎提一些好的建议和意见,同时,他还想给他举荐几个人。因此,他打了好多遍的腹稿,认真和细致一直是他的优良作风。
终于完成了,他放下手中的笔,伸了伸腰。
“老爷,您不要太累了,早点歇息吧!”她说了今晚最后一句话,便走出了房门。
“嗯……”他喝完刚才那碗茶,随口答应了。
这个婢女,刚走到院中间,就听到她身后的房里传来了痛苦的呻吟之声,她一惊,连忙转身回去,因为她听出了是张柬之的声音,而且极不正常,她不假思索地冲进房内,不禁大吃一惊。
“啊,啊……”只见他已经趴在了书桌上,写好的信被他推到了一边,她连忙上前扶他。
“老爷,你怎么啦?”
“不,不要管我,快,收起这封信,你,你一定要帮我把这封信送到相王府,快。”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把信放到了她的手上。
“好,好的老爷!可是您……”
“扶我到床上去。”他咬紧牙关坚持说。
她连忙收好了那封信,接着一边喊人,一边吃力地把他扶上了床,这时候,栓柱跑了进来,他们眼看着他哽咽着、抽搐着、吐了一身的血,渐渐不动弹了……
一代名相就这样的死去,还是没能善终,这不禁使人感到悲凉。
她帮他擦干净了嘴上和脸上的血迹,心情格外的平静,等到三郎留下来的铁骑禁卫将军张正赶到现场,襄阳府已经失踪了两个人,一个是管家,一个更让人意想不到,他就是栓柱。
张正仔细地勘察了一下现场,先是茶盏,他发现张柬之是服毒而亡。他手一挥,手下人先控制住了这个婢女。再慢慢地勘验,他发现茶壶里没有毒,而茶碗里却有毒,他不敢相信,便再用银针试了几次,的确如此,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你说,你是什么人?”查案的人分为两组,一组是针对凶案现场进行勘验;另一组进行审讯。第二组人,面对这个婢女展开了询问。
“我就是个婢女。”她异常的冷静。
“我看未必。”她越是冷静,越是使人生疑。
“你要老实交代……”他们开始从头问话。
可是她一直对答如流,他们只好安排人到她说的地方去证明她的身份,一切看起来都是天衣无缝,难道她真的没有说谎?可是这个女孩面对这样的场面却如此的冷静,这确实太可怕,也太令人生疑了。
“你们来看。”张正似乎有了新的发现,他指了指书桌当中洒落的一两滴茶水样的液体,疑惑地说。
大家围上前去。
“来,把银针拿来。”他对一个手下说。
“哎。”
银针递到了他的手中,他在液体上轻轻地蘸了一下,顿时,银针变成了黑色。剧毒。
“咦。”他吃惊的看了看周围,窗户没有动过,看来这是有人另外投的毒,这一点他现在开始确定。
“大人,我看看这是什么毒?”一个将士看见他为难的样子,凑上前来说。
“小五,你懂?”
“嗯,略懂。”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张正把银针交给了他,他闻了闻。
“大人,这是有名的鹤顶红。”他十分肯定地说。
“哦,但它是从哪里来的呢?”张正几乎是自言自语。
“是啊,见鬼了!”
“张大人不会是自杀,那就是他杀,下毒的不是那个婢女,也就是说,凶手是在茶碗里直接投的毒,难道在婢女出门的时候,有人潜入屋内,然后投毒?不可能,那样的话时间就对不上了,因为时间太短,而张大人喝了第一口茶的时候,却没有什么反应,看来投毒的时间应该是在他喝完第一口茶之后,而且是在他和她的面前。这怎么可能啊……”他想到这里有些头疼。
大家纷纷点头!
“对了,小五,你说我分析的对不对?”他冲着刚刚识毒的将士问。
“很符合逻辑,但是窗户是紧闭的,那……”小五环顾了四周,然后有意无意地仰起了头。
顺着他的视线,大家也抬头望去。
“大人,快看……”他忽然惊讶地说。
“什么?”张正也沿着他手指的方向向上看去,只见房顶有一块瓦明显松动过,而且那块瓦就在这个书桌的正上方。
他们急忙出了屋子,来到院里,一提气,“噌”地窜上了屋顶,这时候才看见那块瓦明显是被人取下来又盖上的,而且是新的痕迹,因为凶手逃离的时候匆忙,没有来得及盖严实。
小五站在屋顶上四周张望,张正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那块瓦的四周,忽然他发现了一根细如发丝的线,他掏出了银针试了试这根潮湿的线,银针又显示出黑色,他顿时明白了,凶手是通过这个丝线把毒液传送到张大人的茶碗里,就在婢女的面前,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张大人。
他们再一次集中了襄阳府的兵丁和杂役,佣人和婢女,只有管家和栓柱失踪了,这两个人的嫌疑最大,他们上报了山南道,开始画榜通缉。
“姑娘,你能跟我说实话吗?你到底是什么人?”张正命人给她松了绑,委婉地问她。
“大人,我不是说了吗?”她依然很冷静地回答。
“不,绝不会那么简单。”他十分肯定地说。
“你不信,那我也没有办法。”她看上去虽然傲慢,却一直不失礼节。“再说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呢?”她接着说。
“我们?这个你好像不需要知道吧?”
“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她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告辞了,张将军。”她终于说出了一句让他和在场的人都吃惊的话。
“啊!”张正一愣。
这时候,这个婢女,匆匆走出了府门,向东扬长而去。
五日后,这个婢女出现在东都的相王府里,她跪在相王的背后,相王则面对着大厅的中堂,听完了她的汇报,已经泪流满面。
“张公,我对不起你啊!想我李旦一生,从没有对不起过别人,可是现在我……”情到深处,他悲伤不已。
“主人,节哀!”那个婢女年龄虽小,却如此老成。
“倩儿,你辛苦啦!先回去歇息吧!”他平息一下心情,对那个婢女说。
“嗳,主人,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她俯身一拜。
“起来吧,去吧!我想静静……”令人吃惊的是他转过身来搀扶她起身。
“谢王爷!”
“对了,把东西给三郎吧!”见她将要走出去的时候,他忽然补充了一句。
“嗳!”她答应了一声,出去了。
相王注视着她的背影,很快又回到了自己的回忆之中。是的,是他安排这个叫倩儿的女孩,提前卧底到了襄阳府,他只是想尽力地保护张柬之大人,当初他是思虑再三,觉得还是在他身边安排一个贴心的人最好,这样更方便,毕竟任何一个保镖都不能时时刻刻跟在他的身边,况且这个不起眼的女孩,也不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可是,一切都难以预料,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那个叫倩儿的女孩按照相王的吩咐,把张柬之写给三郎的信,亲手交到了他本人的手上。
三郎注视着这个女孩,终于想到了在襄阳府的那天晚上,他们见过她,到现在为止,一切都明白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顾着看张柬之的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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