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到了腊月,鹿琼大部分地区已被厚厚的积雪掩盖,比往年更冷。姜雪时的大军赶在大雪山加快脚程才走了一半路程,将士们的靴子已经被浸湿,马儿踌躇不前,因为冒着风雨前行,不少人已经被冻伤。
但上前线是十万火急的事,三军无主帅,自乱阵脚的话很可能被反贼扰乱军心,一举击溃。她即使体恤将士们,也不得不继续前行。
都说巴山楚水凄凉地,而姜雪时所走的路段,竟几天没见到人影,村落极少,也或许在那深不见底的群山角落,住着与世隔绝的百姓。
每每通过漳凹,姜雪时都走得无比惆怅,无论是高耸入云的崇山峻岭,还是在云雾之下的深渊巨口,仰望时一山还比一山高,仿佛已经坠入了黑暗地狱,俯瞰时,又是云海翻腾,仿佛已位列仙班,超尘脱俗。
这次风雪大,连个落脚地也没有,大家只得找空旷之地铲雪安营扎寨,找柴火的也围坐在一起取暖,粮草已经用了好些,只怕到了铅州所剩无几,姜雪时很是担忧。
本来百姓受战火波及,已然失去了庇护所,就地征粮无疑会加重他们的困境,于是她便嘱咐姚副将:“我们在此地耽搁多日,损耗太大,你带着一队人马向沿途居民买粮,越多越好,到时候回京再向国库拿钱。”
姚副将看着严峻的天气,郑重的点点头,“末将遵命!”
在上京养尊处优了一段时间,没想到路上就把手脚给冻了,纵然再好的皮革也受不住厚厚的积雪,脚底和手心又肿又痒,上药的时候,她才会想到那个温柔细腻的男人。
上京是否也下了这样一场大雪,他在干嘛呢?
只思念片刻,芳谷将热汤递给她:“将军,喝口汤暖暖身吧。”
姜雪时接过干菜汤,带着一丝甘甜,只不过为了饭更好入口,并不要求味道如何,能有的吃已经不错了。
方才大伙们帮着找树枝,取火都费劲,能有口热水都不错了。
“前方可有消息传来?”
芳谷摇摇头,“将军,这样的天气,只怕再急的情报,也只能步行而来。水路不仅冰封,更有浅滩干枯,马儿在陆路受阻,别无他法。”
姜雪时心里不是个滋味,希望前方有主持大局的人,稳定军心。
吴伯父虽然年事已高,可身体健朗着,平时也不见喝药,怎么会暴毙呢?这一点,她很是想不通。
难道是军中有奸细给他下药了?姜雪时越猜测就越慌张,不怕贼人厉害,就怕有奸细作祟,残害忠良。
挺过了两天风雪,终于迎来了一个晴天,但是日光太淡,积雪一点没化,只是让人压抑的心情一扫而空。
大清早没走几步,只见要行走的道路被崩塌的山石堵住了去路,这里的山本就延绵不绝,路极其难找,浩浩荡荡的大军通过极其费时,唯一的去路又被堵住了,雪上加霜。
僮福僮贵看了眼山下,陡峭绝壁不可通行,深不可测更是丛林茂密毫无人迹,如今只能搬开眼前的巨石才能通行。
姜雪时心里抱怨着老天捉弄人,大雪天的沙土都不好弄,把巨石很是费力。好在五万大军里有力大无穷的,几个人联合起来,一块块推进山下茂密的丛林中。
“石头湿滑,小心砸到手!”姜雪时担忧的看着他们。
僮福僮贵俩人合计将大麻绳绑了上去,几个人借着雪的摩擦小心翼翼往路旁靠近。指挥的姜雪时大喊着:“停停停!赶紧把绳子解开。”
若石头意外滑落山下,他们几个会因为来不及撒手一同掉下去。
因为山体崩塌,又是搬石头又是搬运泥土,耽搁了一天。这条路也不知阻塞了多久,使得来往的路人不得已返回。
直到石头和泥土都快见底,僮贵大喊一声:“小心,下边有个人!”
姜雪时心下一沉,这么多石头压下来,只怕凶多吉少,迅速赶过去查看。
果不其然,别说存活的可能,就是面部都辨认不出男女,开始腐烂生虫,头发已经脱落,至少死去一月有余。
僮贵忍着恶臭可还是没忍住呕吐,冬天气味没有散播得那么快,这会铲了土大家都忍不住呕吐。
姜雪时吩咐道:“既死了,就让死者安息吧,埋在附近。取出随身携带的东西,问问附近村里的人有没有认识的。”
很快道路被清理完,那女子也被草草处理了后事。姜雪时祭拜了一下,看了眼女子随身携带的玉佩,幸好是贴身带着,不然得摔断了。
与别人的山水吉祥物图不同,她的只刻了一个“笙”字,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名字或者亲人的。
若她的亲人知道她的遭遇,应当会悲痛万分。
姜雪时不敢多做停留,又加快脚步前往铅州。
然而前方战况却比她想象中惨烈,不少百姓逃亡至此,因为道路阻塞又遇上雨雪天气,在这田地都没几块的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能活下来的还在啃着树皮度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路过这么多地方,郡守至县令大小官员竟无一救济。
当姜雪时的队伍经过时,不少难民涌了上来。要知道行军打仗的粮饷谁都不敢打主意,他们定是饿到极点了。
姜雪时看着老小一窝从山洞里出来,走到路口迎接,没有想象中凶残,虽然他们跑得很快,却是一见面就跪在她跟前。
“将军,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好久都没吃过饭了,小孩子跟着我们吃雪块,都发高烧了。”
说话的妇人年纪不大,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双手合十给磕着头,生怕将军像别人一样将他们赶走。
姜雪时赶紧给她扶起来,朝着后面的人说:“大家都快起来吧,地上都湿了。”
“将军啊,救救我们吧!”
“将军,若非死到临头,怎敢向您开口要吃的,实在是见不得孩子们死去呀!”
姜雪时看着他们怀里抱着的孩子,这么些天没有东西吃,冰天雪地的,不知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什么没经历过,最见不得百姓受苦,心中既惭愧又难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乡亲们,我来晚了,这就给大家分干粮吃,有病的让军医给瞧瞧,我们都有药。”
僮福在一旁劝道:“将军,这些都是给我们打仗用的,不能用太多。等到了下一个县,再追究县令过失,让他们布粥放粮,建立临时庇护所。”
“我们打仗不就是为了百姓安居乐业,药材……程寂给多备了一些不用着急,林将军已经有所行动了,我们又带了援兵,一定能将他们一举拿下,就这么些穷人吃不了多少粮食,你忘记铅州刺史是鹿琼首富,怎会没粮食?”
“可是,瑞王不是已经在铅州吗?保不齐蒋屈已经和他是一丘之貉了。”
“程夜是劫匪,他一定有办法拿到粮食,咱们姑且少操那心。”
说来说去,将军倒是对程家人真够信任,一个土匪能有什么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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