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皱着小眉头,十分不理解地看着哥哥手里黑黑的小一块东西,虽然他觉得巧克力很可爱,但是也不用把人家的粑粑包起来装在盒子里呀。
唉,大人真奇怪,粑粑的工分很少的,这样多浪费呐。
他摇了摇小脑袋,老气横秋道:“哥哥,把粑粑埋在地里吧。”岁岁又宝贝地摸了摸漂亮的铁盖子,“介个盒子可以装豆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岁岁现在也是实用派的宝宝了,甚至不想用漂亮盒子装糖,而是装豆子,粑粑也不能乱扔,要放到地里施肥。
盛遂行哑然失笑,不晓得要是他此时把巧克力给岁岁吃,小家伙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该不会觉得哥哥恶心吧?
坏心思在脑中转了一圈,盛遂行收敛好脸上的表情,把一颗巧克力抵到了岁岁的嘴边,什么话都没说,只用莫名的眼神盯着岁岁。
“不要不要。”岁岁嫌弃得很,使劲儿往后撇着脑袋,两只小手把盛遂行的大手往外推,小奶音努力喊道:“好脏呀!”
“不脏。”盛遂行的表情一派正经,还淡定自若的当着岁岁的面咬了一口巧克力,“甜的。”
岁岁立马露出了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他的哥哥竟然吃粑粑!
小家伙瞪着溜圆的两只眼睛,惊慌失措地爬了起来往后退,生怕哥哥也要给他吃粑粑。
他可不喜欢吃这个呀!
外边儿,盛遂禾跟盛遂林回到了家,偷偷地推门进屋,又左右张望观察没有人偷看,才放心地关上了门。
一进屋,两人就看见大哥悠闲自在地靠在炕上,手里好整以暇地拿着个什么东西,看着淡定自若,而同一张炕上的岁岁却是另一种画风,没多高的小家伙挤在最里边的角落里,两手贴着身后的墙,正竖着耳朵睁圆眼睛,警惕地看着大哥,样子像极了受惊的兔子,一动都不敢动。
不晓得大哥又怎么逗岁岁了。
盛遂禾对兄弟俩的相处还不熟悉,但盛遂林却了然于心,毫不见怪地坐到了炕上,拿起了一粒金色包装的巧克力就自然地问道:“大哥,这是啥,能吃不?”
角落里的岁岁赶紧喊:“系粑粑!哎哥,脏脏呀,不可以次!”
盛遂林眼神古怪,谁家会把粑粑包起来卖啊?他才不信呢。
其他人不认识巧克力,盛遂禾还能不认识吗,在看见金色锡箔纸包装时她就认出来了,她偷瞄了一眼大哥,捕捉到那细微的笑意,才知道大哥在逗小孩呢。
咦,大哥真坏心眼。
不过,她好像也经常逗岁岁,小家伙那副认真倾听毫不怀疑的样子确实傻的可爱,叫人忍不住就逗一逗。
盛遂禾检讨了一下,发现她没法谴责大哥的幼稚,因为她一大把年纪更喜欢逗岁岁。
“这是粑粑吗?”盛遂禾强装严肃,拿起了一颗巧克力在鼻子底下嗅闻。
岁岁提起了小心肝,紧张地提醒,“哎姐,真的不可以次!系凑哒!”
盛遂林也怀疑地闻了闻,“不臭啊。”
“凑,凑洗啦!”岁岁捂着鼻子,急地跺着脚,小脸都覆上了一层薄红。
“真不臭。”盛遂林试图让岁岁闻一下,“香的。”
“凑!”
岁岁信不了一点,努力缩在角落里,粑粑怎么可能不臭?
盛遂行抵唇偷笑了一声,终于决定不逗崽了,再逗下去,岁岁恐怕都对巧克力留下阴影,再也不愿意吃了。
这可不行,这可是他专门带回来给岁岁尝的。
“好了,这不是松鼠拉出来的,只是糖而已。”盛遂行招手让岁岁过来,岁岁却在角落扎了根,坚定地不挪脚。
他都看见盒子上有小松鼠了,里面还装着一个个黑色的小圆球,跟粑粑一模一样!
就算不是粑粑,也可能是小勇哥从身上搓下来的黑球。
岁岁想想那些画面就感觉浑身都不好了,太恶心啦!
盛遂行不由得好笑,“真的是糖,你尝一口就知道了。”
盛遂林先咬了一口,眼睛都睁大了,这个糖竟然不是硬的,咬一口就化了,而且确实是甜的,只是稍微有一点说不清楚的苦味。
怪怪的,不过还挺好吃的。
盛遂林连连点头,“真的好吃。”
岁岁一张小脸嫌弃地皱了起来,大哥和二哥都吃粑粑,都脏了!他不跟大哥二哥玩了!
“窝要告束娘,泥们次凑粑粑。”岁岁气呼呼地抱着手臂喊道,他管不了这些笨哥哥了,要让娘管。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哥哥,真气人。
盛遂禾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小傻瓜,怎么这么好骗啊。
岁岁不知道二姐在笑话他,反而伸出小胳膊让二姐抱,他要去找娘告状,说大哥二哥吃粑粑,要赶紧用肥皂洗一洗。
盛遂禾笑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肩膀乱颤地去抱岁岁,半路却被盛遂行伸手拦住,眼神很不赞同,“小心把岁岁摔了。”
二妹才十岁,因为是女孩,在家里更受苛待,整个人也瘦巴巴的,看着一阵风就能吹倒。
盛遂行在整个家里最操心的就是二妹和小弟了,二妹老实木讷,天天被奶和二婶教训着要多干活少吃饭,还得对大人言听计从,免不了要被欺负。岁岁是早产儿,身体本来就不好,还遭了二婶妒忌,整天使绊子,让岁岁一口好吃的都塞不进嘴里。
早些年他在军队训练,每到夜里都忍不住担心这些事情,就是因为太想带家人脱离苦海,他才拼了命地训练和挣军功。
现在总算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盛遂禾摔了自己也不会摔到岁岁的,婴幼儿的身体到处都很脆弱,可经不得摔打。
被大哥拦了一下,岁岁就自己蹲了下去,自力更生道:“窝寄几也费下。”
岁岁刚把一条腿放到炕外边儿,盛遂行就把他整个人拎了起来,弹了弹他的小脑壳道:“会下也不许下,磕到头你就知道疼了。”
岁岁捂着额头无能狂怒,“才不费,窝腻害。”
盛遂行笑了一下,趁着他张嘴巴说话,猝不及防地把巧克力塞了进去。
“噗。”岁岁反应也很快,下意识地就抵着舌头吐了出来,盛遂行险些没接到。
这东西可贵了,不能浪费。
盛遂行还没来得及从手上抬眼,耳边忽的响起一道响彻天的哭声,把耳朵震得一聋。
“呜哇!”
小家伙大张着嘴巴,小舌头往外吐,上面沾着黑乎乎的巧克力液,哭得崩溃又响亮。
他吃粑粑了,他的嘴巴也脏了,要把肥皂放在嘴巴里面洗呜呜呜。
盛遂行倍感头疼,手忙脚乱地抱着岁岁摇晃,轻声哄道:“这真是吃的,哥哥没骗你。”
盛遂林嚼了嚼巧克力,帮着说话,“真的呀岁岁,这就是糖。”
岁岁抬头一看二哥嘴巴里那些黑色的东西,刚眨巴了下水雾弥漫的眼睛,就哭得更厉害了,“哎哥好脏呜呜呜!”
盛遂林闭上嘴巴,挠了挠头,无辜地看了眼大哥。
他好像帮了倒忙。
盛遂禾也站在一边想办法,哄劝道:“岁岁,大哥怎么会带粑粑给我们呢,这肯定不是粑粑,只是外国进口的吃的,我们没见过而已。”
岁岁睁开了一点眼睛,哭着问:“外国?”
他知道这个词,村里有些叔叔伯伯们的名字就叫什么美国什么英国的,大人们说要超越这些外国,虽然语气不屑,可眼神分明是羡慕的,还有小勇也经常说他喝过外国的牛奶,岁岁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每次就装作小哑巴不说话,心里却把“外国”这两个字记住了。
大家都炫耀外国的东西,是外国的都比较好吗?
盛遂禾看他有反应,摸了摸岁岁的小脑袋,笃定道:“因为是外国的来的所以长得奇怪,其实就是小糖儿。”
“真的呀?”岁岁仰着小脸,睫毛上挂着点点泪水,看着怪可怜的。
盛遂禾点点头:“嗯,对!”
盛遂行也低声道:“是糖。”
岁岁扒着盛遂行的手看那颗被他含化了一点儿的巧克力,眨了眨眼睛,撇着粉嫩的嘴巴。
这么黑的糖,看着一点儿都不好吃。
“再尝一下?”盛遂行把手朝岁岁的方向推了推,岁岁好像在做心里斗争,只是拿眼睛看着,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把巧克力捏了起来,没有一股脑丢进嘴巴里,而是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嗯……怎么没有臭臭的味道?
岁岁盯着巧克力看了看,好像在问巧克力它究竟是不是粑粑,可惜巧克力不会回答,岁岁就放弃了和巧克力的灵魂交流,慢吞吞地把巧克力塞进了嘴巴里。
舌头一卷,岁岁慢慢嚼了两下,怀疑的小表情才总算好转了,接着黝黑的眼睛越来越亮,腮帮子嚼巴得起劲儿。
好像也不是粑粑的味道。
而且还真的是甜甜的,有一点好吃呀。
“咕咚”
岁岁意犹未尽地把巧克力咽了下去,边砸巴着嘴,边看了看光溜溜的小手,上面没有巧克力能舔,他只好可惜地拍了拍手掌。
原来黑色的小糖也好吃,跟橘子味的水果糖一样美味。
盛遂行笑着问道:“好不好吃?”
岁岁重重地点着小脑袋,得出了重要结论,“它好次,粑粑不好次,它不系粑粑。”
盛遂行看他认真的模样反而顿了下,转头看向遂林遂禾,表情颇有些微妙,“他什么时候吃过屎了?”
不然岁岁怎么会对比粑粑和巧克力谁更好吃呢?
果然这个家没他不行,一家子人看着,居然能让岁岁吃到那东西。
盛遂行平复着心情,闭了闭眼睛,才接受了弟弟吃过屎的现实。
盛遂禾跟盛遂林却被问得一懵,岁岁不可能吃过,毕竟小家伙每次拉粑粑都是爹娘或者他们俩带着去的,从没给岁岁这样大胆尝试的机会。
两人一齐摇头回答,“没有啊。”
盛遂行听到这个回答才放下心,可他还没转回头,身后听见了他问题的小家伙已经气坏了。
大哥怀疑他吃粑粑,大哥坏!
下一秒,岁岁带着奶气的声音从后面怒气冲冲地大喊:“窝才米有次过粑粑!”
盛遂行的耳朵不仅遭受了高分贝音量的攻击,还遭受到了物理攻击,因为岁岁正气急败坏地抓着他的耳朵,不许他再说坏话。
“好好,大哥知道了。”盛遂行将手覆在耳朵上,把那用力拽着的小手拉了下来,顺从地哄着岁岁道:“大哥错了,岁岁这么乖,肯定不会吃的。”
也怪他不常回家,总保留着岁岁小时候的习惯,那时候说话不用避讳,转过头就和家里人说岁岁睡觉流口水,或者岁岁会啃脚,而那时候的小家伙只会眨巴着大眼睛朝人看,自己玩着小手小脚,听不懂大人说话,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气呼呼地抓着他耳朵。
小家伙真是长大了,以后都不能背后说他坏话了。
盛遂行心里还挺欣慰。
听到大哥道歉的岁岁只撅着小嘴生了一小会儿的气,很快就被盛遂行用又一颗香香甜甜的巧克力哄得眉开眼笑了,盘着小短腿吃得左摇右晃,笑容比向日葵都灿烂。
一盒巧克力总共有十八颗,岁岁一口气吃了三颗,遂禾跟遂林也一碗水端平,都吃了三颗,剩余的则放着没动,一是给爹娘留一份尝味道,二是给弟弟妹妹一个念想,今天吃了明天还有的吃。
……
堂屋里摆着圆饭桌,上面照旧是怎么吃都吃不完的萝卜丁和酱豆,配上玉米饼子和蜀黍稀饭,他们一家子一年到头都这么吃,鲜少有什么变化。
盛忠远早就习以为常了,换做以前他也没什么异议,可现在不同,他家儿子受了重伤,不吃些鸡蛋和肉怎么补身体?
盛忠远琢磨了一下就问道:“娘,遂行现在得补身体,咋没让二弟妹烧个鸡蛋出来?”
盛老太太一听就将筷子重重拍在了桌上,皱纹盖着眼睛,不晓得是耷拉的眼皮还是皮肉松弛了,眼睛压成了三角形,瞳光从狭小的缝里射出来,尖利得吓人。
“吃,吃什么吃!他受个伤要千把块钱,你晓得从哪儿搞?还想着顿顿吃鸡蛋,哪个家能供的起他?”盛老太太越说越生气,言辞也越发刻薄尖酸,骂骂咧咧道:
“娶个媳妇儿还要死贵死贵的,钱没赚回家,倒净会花钱了,嘴一张就是一千块钱,他叫俺们一家去卖血换钱啊!老天哟,咱家咋会出这样的灾星?!咋不把咱全家都克死啊,省得遭这么些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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