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上场的解语一身天竺舞娘的装扮,蓝绸纱丽,乌发扎成一条长辫,衣摆之下裙褶层叠,金铃错落。她浅笑嫣然:“解语不才,在此献上一支天竺‘祭祀舞’,祝愿各位新年吉祥。”
她清唱起一首天竺国古老的歌谣,腰身亦跟着那曲调扭动起来。没有人知道她在唱什么,那文字早已风化,歌声清澈而遥远。解语莲步翩跹,身上的金铃沙沙作响,身姿妖娆若水蛇。
曲毕,解语退入席间,人群里掌声如浪。
继解语后,一袭白纱的织语亦低调上场。她不及红袖那般标志,亦没有解语妩媚,甚至连美丽都算不上。她相貌平平,但让人看了心生好感,不张扬的白纱让她娴静的气质彰显无疑。而她今天要表演的却是,瞬息作画。
只见红袖拿起一叠宣纸向天空撒去,那纸刚一离手,织语已然颜料着笔,飞速旋转起来。丹青作裙,朱砂为舞,一扫、一挑、一勾、一点,一个眨眼的瞬间,织语已收笔负手而立,白纱如故,竟是一滴墨色都没有沾上!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甚至没有人看清织语的动作——十二张宣纸齐齐落地,拼成一副壮阔的《锦绣山河》!
重峦叠嶂,一气呵成,在场数百人无一不是大声喝彩。
最后轮到倾语,他没有准备什么,只是懒懒地把冰魄十二弦架到了腿上,空洞的眼眸望着天空。但闻铮然之声响起,清若泓泉流淌于高山,又如飞花乱舞于海上。
仿佛着了魔一般,众人眼前浮现过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漫天呼啸的风沙,古老风化的巨石神像,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驰骋马上,身影在天地间翩若惊鸿。
琴声愈加快急,眼前的景象竟成了荡气回肠的边塞雄关,百万铁骑慌乱沙场,交织成一幅血与泪,生与死的动人片段!轰雷刑天,疵目裂甲,万里长风荡气回肠!倏而,琴音渐小,只见悠悠天地中,滚滚黄沙上,一阵驼铃于风中渐行渐远,几不可闻,却又生生不息。最终万里边关的靡靡之音化作了飘荡的轻吟,气若游丝,少年将军渐渐垂老。
一声叹息,汗青未写,长河一页。
……
“镇魂歌!老夫活了一辈子,想不到竟能在这小小教坊之中听到魔天音失传二百年的镇魂歌,此生无憾,此生无憾啊!”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惊呼出声,众人循声望去,一个须髯花白的老人已激动得老泪纵横。
一个年轻男子轻叹:“当年魔天音凤尊主仙去后,盛极一时的魔天音便中道衰落,其高阶弟子中也少有人能弹出镇魂歌,这一绝顶琴艺就此失传。倾善才真乃天人!”
众人三言两语,惊叹、称奇声此起彼伏。
在后来,香涵上台唱了段快板儿,说的是刘巧儿找婆家的故事。由于之前倾语的琴声太精妙,相比之下,这会众人的兴致都不是太高。不过由于香涵可爱的唱腔和滑稽的戏词,众人还是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又陆陆续续有人表演了一些节目,莫过于那些歌舞琴艺,没有太大的看头。
最后评出彩头的获得者:妆衣以一首“咏春词”赢得了冰魄十二弦,程衣的“采莲曲”亦助她得到九天玄华,另外《江山小景图》和观音玉净瓶分别被天字三号的销衣和玄字一号的菲衣获得。
夜愈深沉,湖边微微有了些凉意,众人早已喝得烂醉,东倒西歪地横了一片。睡意正浓,妆衣蹲在湖边百无聊赖地打着水漂,四下里还有一些睡不着的人在窃窃私语。
宾客基本已经散去,解语喝得太多伏在桌上睡了,倾语从刚才起就不知所踪。而另一边,红袖正聚精会神地在和织语下棋,两人似乎丝毫没有困意。突然,一个冲天大礼炮‘嘣’的一声在天空中绽开,全城响起了劈里啪啦的爆竹。
众人顿时睡意全无,有人兴奋地说了声:“子时了!”
红袖放下手中的棋子,施施然起身,将一坛女儿红浇入大地:“又是一年的光景,红袖定当竭尽所能,将毕生所学授予教坊众姐妹,决不辜负众望。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此心此愿,天地为鉴。”
听红袖这么一说,众人不知觉竟都有些伤感,人群里有人嘤嘤啜泣起来。
红袖又道:“香涵会在稍后将新年的衣裳和细软分配到各个房间,有什么问题尽可来找我。这更深露重的,大家还是回房去首岁,以免感染上风寒。红袖没什么好交代的,只是明日教坊设假,诸位回家探望父母时,切记路上小心。”
众人应允了,不时便四散而去。妆衣抱着冰魄十二弦正欲回房,踱步间,忽然天空飘起白色的花瓣,洋洋洒洒,如梦似幻。她不住抬头去看,只见一身红衣的倾语正悠哉地乘在枝头,他歪着脑袋,有如最天真的少年。明月在他的身后放着皎皎清辉,落英缤纷,衣袂飘飘。
圆月。红衣。白花。一时间,竟分不出哪是花,哪是月,哪是人。
妆衣皱眉看了眼树梢上的倾语,猛地又想起那个她肚子里有孩子的事,突然‘哇——’地一下哭出来。倾语最受不了的就是女孩子哭,听见妆衣哭了,倾语忙从枝头跳下来,摸摸她的脑袋,笨拙地安慰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倾语……”妆衣抱住他,啜泣着把脸埋进他的大裘里。
这丫头是木头脑袋开窍了吗?倾语呆滞了,一种欣喜若狂的感觉霎时涌上心头,他登时感到全身灼热,血行畅快。她居然主动抱他,这感觉简直神奇得妙不可言!他紧紧搂住妆衣,下一刻,只听妆衣声音细细地依偎在他怀里说:“我怀上你的宝宝了。”
“啊!?”倾语吓得连退几步,妆衣这句话威力太大,他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刹那间里焦外嫩。他额上青胫暴起,可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无耐的妥协,腔调一软,终是不忍去喝斥妆衣:“你——你莫要乱讲!”
“我没有乱讲,”妆衣含着泪咬出一句:“昨晚我睡在你的床上,今天我就吐了。”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倾语语塞,这丫头明显什么都不懂,居然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究竟是哪个混蛋告诉你这些乱七八糟的道理?”
“以前我们家刘妈说的。”妆衣被倾语说得没了几分底气,红着眼委屈道。
“傻丫头,莫哭了,只是一起睡觉是不会怀上孩子的。”倾语只觉又气又好笑,想要发作,却拿妆衣无可奈何:“而且昨晚见你睡得那么熟,我实在不忍心打搅,只是帮你盖了一层毯子便离开了。”他拭去妆衣脸上的泪水,微嗔:“看你都把老子想成什么人了!”
“那你昨晚……”妆衣懵懂地看了倾语一眼,泪眼盈盈地问道。
“我在卫疯子那里。”倾语皱眉,很不情愿地说出自己昨夜确实无处可去的事实。
妆衣破泣为笑,踮脚覆上倾语那薄薄的藕色嘴唇。
夜凉花眠浅,露浓更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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