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极天界,仙雾蒸腾,丹鹤清鸣。
一脉辽阔无垠的丛山之中,蜿踞着的是一座鎏金铜瓦、雕梁画栋的紫极仙宫。温泉水雾,碧波氤氲,馥郁的花草在山谷里恣意生长着,绛紫色殿柱撑着金碧辉煌的屋瓦,腾云驾雾的仙娥穿梭其间。宫殿基座宽数十顷,仞壁高插青冥,连亘百里,远远看去就像一座悬浮在空中的城市。
天空透露着微光,金庭玉柱的宫殿里,面如冠玉的紫袍男子斜身靠胡塌上,十分享受地摇着手中的琉璃酒樽,神情陶醉而清冷。杯子里盛的是用瑶池秘境最优质的葡萄酿造的果酒,有着近乎透明的淡黄,阳光透过去,折射出青绿色的光泽,印在紫袍男子清冷俊美的面容上,亦真亦幻。
“尊主。”宁静中,面色蜡黄的伏魔使轻轻开口:“御雷回来了。”
“本座不是说了很多次了,擒不到那只九尾就不要回来见我。”紫袍男子说道,音容间似有不悦。
伏魔使道:“禀尊主,御雷已经把那妖孽给带回来了。”
“哦?”紫袍男子坐起来,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他现在在哪里?”
“属下已将他押到封妖台关了起来……”伏魔使在紫袍尊主的脸上捕捉到一分难以掩饰的喜悦,洋洋得意道:“现在雨刑司已经过去了。”
“什么!?”被称为尊主的紫袍男子突然瞪大了眼,手臂一挥,已使出一记杀招将台阶下的伏魔使整个人打飞了出去!那伏魔使被巨力推出了十多米远,撞到盘龙殿柱上,这才应声倒下。
伏魔使咯了两口血,费解地撑起身子看了看眼前的紫袍男子:“尊主……?”
“谁让你对他用刑?”紫袍男子站在台阶顶端,垂着眼冷冷问道。天风吹起他微卷而柔软的长发,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屋顶的纹绘,落在了仿佛很远很远的地方。似是自语般地,紫袍男子沉声道:“马上召时雨回来,除了本座,你们谁也不许碰他一根汗毛。”
“得令。”
伏魔使战战兢兢地起身应道,披风一振便撤出殿外,化作一道蓝光向着封妖台去了。飞檐斗拱的的光明殿里,俊美的青年男子抖了抖紫袍,捧着琉璃酒樽坐回铺着柔软虎皮的胡塌上。
“小羽,你终于回到为师身边了。”男子闭起眼,自言自语地轻声说道。
仿佛感到了光明大殿中的呢喃,封妖台上,遍体鳞伤的倾羽微微抬起了头。
青金打造的牢笼背后,是一张苍白得已经没了表情的脸,身上的伤口往外流着血,可倾羽就像没了感知一般,木然地坐在那里。结实的锁链扣住了他的四肢,手足处,笨重的铜环竟是穿掌而过,生生钳在他的手脚上,半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他的身下是一个巨大的六芒星法阵,形形色色的符咒贴在他的身上,上头用浸了黑狗血的朱砂满绘着狰狞缭乱的咒文,封住了他仅剩的一点妖力……这样的环境下,休说是要逃走,只怕连动一动都会给他带来牵动全身的剧痛。
但他只是木然地坐着,神色安详,好像被锁在封妖台上得人根本不是自己。
“九尾妖狐倾羽,”一个声线清冷的女音在的空无一人的锁妖台上悠悠响起:“你可知罪?”
倾羽鼻间嗤笑一声,极缓地开口:“我何罪之有?”
“你为一己私利,杀害前任狐王蛮灯上神,盗取青丘镇山之宝避雷珠;之后又畏罪潜逃,靠吸食人的精元来助自己恢复功力。这些年你藏居下梁期间,共吸干了七个凡人的精元。”说话的女人长得极美,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却是冷冰冰的,她穿着一身素白的麻布罗裙,头佩白花,清幽中带着几分寡淡,但如果细看之下不难看出,那根本就是一件丧服!
“百姓何辜……如此伤天害理的重罪,你还想如何抵赖?”诵读完‘罪状’,一身孝服的白衣女人施施然走到牢笼前,用一种悲天悯人的口气淡淡说道:“但凡被送到这里来的妖,从来没有一个可以活着出去。你们九尾一族天资过人,修炼成人也是不易,若你乖乖伏法,本刑司可以考虑上奏尊主从轻发落。”
倾羽苦笑着低下头去。
“为何不答?”
“若是我说你方才念的那些我都没有做过,你可相信?”
女人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你大不必抵赖。”
“你既不信,我答了又有何用?”
“冥顽不灵。”女人冷言道,她右手勾成鹰爪状,抬手便要对倾羽施刑——
“住手!”正当白衣女人的手举在半空快要落下的时候,一道蓝光突然裂风飞过,将她的手打开,随即一个阴阳怪气的男声在锁妖台外响起,及时阻止了白衣女人的动作:“不许对他动刑。”
白衣女人幽幽回头,皱起秀眉:“伏魔神使?”
来人身形高大,鹰眼勾鼻,顶着一头乌黑油亮的披肩长发,惨淡的面容上写满了阴郁——正是尊主座下最得力的伏魔使。
“时雨刑司。”伏魔阴森森地睨了白衣女人一眼,怪腔怪调道:“尊主有令,让你马上回紫极宫去。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碰这只狐妖一根汗毛。”
“这是为何?”叫时雨的女人很是不解。天庭的刑判一向由她着手,这只狐妖罪大滔天,又是绝杀名册上的通缉人物,御雷紫电两位师弟围捕了他二百年,而今好不容易落网,尊主竟然还打算护着他?
介于之前在光明大殿里被紫袍男子那一顿训诫,伏魔的心情本就极不做好,让时雨这么一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时雨问他为何?他怎么会知道为何?尊主做事向来就不需要理由,他微微眯眼,狠戾道:“尊主的命令我们只需照做便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
“时雨不明白。”白衣女子倒是毫不惧怕伏魔使那副狰狞的摸样,只是淡淡地扬了起下巴,从容道:“人有人道,天有天道,妖有妖道,佛有佛道,争强好胜的是修罗道,无恶不作的是地狱道。法即道,道即法,法是道之臣,道是法之主,万物皆有道,万物皆讲法。
时雨身为天界刑司,自当以身卫道,除妖护法。尊主贵为我承极天界的一等上神,又怎会不讲道法,袒卫这只狐妖?”
“时雨刑司!”时雨这一番法法道道的大道理,听得伏魔登时是怒不可遏:“你这是在怀疑本使者假传尊主的旨意吗?”
“时雨从未这样想过,”一身丧服的白衣女子淡淡扫了眼身侧面色阴惨的男子,讥讽道:“这话可是神使自己说的。”
“你——”
伏魔正欲发作,只听肃穆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随即直抵背心的,是一股让人望而生畏的强大神力。这股神力很强,强得甚至可以用直接‘恐怖’去形容,同时这股神力又很熟悉,熟悉到他甚至半柱香之前才刚刚在大光明殿里领教过……
“时雨刑司无须怀疑,”紫袍男子冷声开口:“那道命令的确是本座下的。”
遁着声音的源头,一直没有发话的倾羽默默抬头向封妖台的入口处望去……
他极力瞪大眼,尽管那抹妖冶的金色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久违了二百年的音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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